被赵延安的部下送回皇城,季嫣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但要求既然部下了,她也唯有先照着要求去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掌握先机。 理清了思绪,季嫣当即便收拾齐整去寻韩沁,经过上次那番争执,她和韩沁的关系陷入了僵局,韩沁躲着她,她没想好怎样开口,更没有主动去寻。 数十日未曾碰面更不曾交谈,季嫣本以为再见面时气氛会沉闷尴尬不知谈话该如何起始,竟一如往昔那般相处得温馨融洽。 再见面时韩沁似是累了,以臂为枕轻伏于案头,侧颜乖顺,不知何时染了几许墨痕。殿内熏香静静燃放,烛光晕黄昏暗,遮于窗前的薄纱微动,影帘摇晃下一派静谧祥和。 夏秋交替的时节,夜晚还有些凉。季嫣拿了外衣替韩沁盖上,弯下的身子还未直起,便见韩沁睁开迷蒙的一双眼,对着她笑得温暖又无邪。 “嫣儿……” “嫣儿在的。” “嫣儿许久未曾来找过朕,朕还以为嫣儿生气了,不想理朕了。”韩沁坐直了身子将季嫣的双手纳入掌中,如墨般浓稠的眸中写满了小心翼翼。 韩沁眼中的思绪叫季嫣不忍,她轻抽出一只手,缓缓盖在韩沁漂亮的双眼之上,“嫣儿还以为是皇上躲着……” 韩沁突然打断她,语句凌乱,嗓音颤抖,“那日谈话后朕的心头总有不安萦绕,后悔愧疚不已,嫣儿不想说便罢,朕竟然,竟然逼迫于嫣儿……”说及惶恐处,韩沁一把环上了她的腰身,透过并不厚重的衣衫,她能感知到韩沁不住颤抖的身子。 “朕竟然,竟然……” “没事的皇上,没事的。”季嫣轻拍韩沁的背,此时惶恐脆弱的韩沁一下便让她想起了当初夺舍言论出来后那个兀自抱头颤抖的他。 想到韩沁曾现出过的几次性情大变或是怪异举动,季嫣忍不住蹙眉思索: 那个关乎夺舍的言论…… 究竟是真,还是假? 又是一番安抚宽慰,韩沁终于冷静下来,此时恰有太监请见,问询是否将公文皆交予蔡将军。 韩沁正要应允,季嫣扯了他的袖子止住他的话头,同时挥挥手示意太监退下。她知道韩沁信任蔡将军,却不知已信任到了这种地步,现今事态紧急,机密公文或将被蔡将军全权处理了半数有去,她若再不出声提醒,这新月便将成为蔡将军的天下。 “蔡将军事务繁多,这些公文就再别送去增加蔡将军的负累了。” 见韩沁一直看着自己,季嫣也觉话由牵强,她顿了顿又加上一句:“皇上不是愿做贤明之君?若将公文尽数交予他人处理,可还有学习进步之余地?” “然朕之能力有限,恐作出错误断决,蔡将军身经百战察世间之艰险,胸有谋略可指点江山,交予他,朕最是放心。” “为何不交予杨相国?” 此话一出,韩沁又看了她一会,继而解释道: “杨爱卿年岁已高,朕不忍打搅。” “可杨相国在朝已久,阅历之深乃蔡将军之不可比拟……” “朕知道了。”韩沁再一次打断她,唇边扬起了笑意眉间多了股放松,“嫣儿今日寻朕,是为何事?” “皇上愿作明君,嫣儿自当百倍支持,可深宫院落中何曾有皇上所缺?嫣儿思来想去,能许给皇上的,只有陪伴。” “嫣儿便伴于皇上身边,于皇上松懈时警示倦怠时支持,可好?” “好,好。”韩沁看着她,不住点头,全然一副信赖模样。 于是翌日,季嫣依言来到韩沁殿中时,即被韩沁抓着处理政事。 “嫣儿,有老翁唤李,失其鸡,该当何如?” “城北有城隍庙,香客所纳之香火不足营其生,该当何如?” “有遗孤,嬉戏于城南,不慎落水,该当何如?” “有将士,身九尺,未曾娶妻,该当何如?” “有……” 季嫣原以为她将接触的即便不是关乎国土争端的军事机要,也是涉及蝗灾赋税的国家要事,万万没想到是如此琐碎的邻间小事。 “皇上平日便是处理这些?” “朕无处理政事之根基,问学习积累自何始,唯小事尔。嫣儿你觉着朕说得对不对?”韩沁以手执笔笑得单纯。 “皇上说得对。”季嫣垂眸,压下心中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