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暗时,叔家刚好进城,城门上已挂起两盏昏暗的灯笼,贪活计的老丈扛着锄头,老妪端着木盆的满是洗好的衣裳,匆匆进了城,虽都在昔阳住着,认识的却极少,牛车驶进西四街,叔启贤就从车上跳下来,笑眯眯的和一路的熟人打着招呼。 小五见东家回来,开始上门板,叔启贤结了车钱,打发了车夫,问道:“回来迟了,饿了吧?” “没,我知道东家今日要出门,怕回来不早,叫我娘把饭给送来” 贾氏包了一包沿路买的樱桃塞给小五,“拿回去给你娘尝尝”,小五乐呵呵的接下,道了声“我走啦”,叔启贤点点头。 贾氏领着芽儿进了院子,叔启贤卸了两块门板,进铺子里查看了一番,又把门板上好,拨弄几下门口的牛铃,才往后院去。 大姐点了油灯迎出来,问道:“爹、娘、芽儿,锅里给你们留了饭”,三两下热了饭出来,把油灯放在桌上,“爹、娘,吃完了叫我一声,我过来洗碗”贾氏点点头。 大姐刚进屋,被三姐拉住,一脸笑嘻嘻的问道:“娘瞧着高不高兴?” “没……没瞧着不高兴啊,咋啦?” 三姐勾唇笑笑,二姐道:“能咋的,她那个娘家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巴着女儿嫁到咱家,把他一家都给养活了,她那个弟弟读书,花了咱家多少银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大姐吓的赶忙捂住二姐的嘴,悄声喝道:“你是好日子过够了,还是咋的,没事招惹什么事?” 二姐忿忿的瞪了灶房几眼,要把贾氏瞪穿一般。 叔启贤听了芽儿的话,叫人捎信过了端午让二小舅子来一趟。 转眼就是端午,叔启贤起个大早割来山艾插的门上、窗台上满是,芽儿挂着两个香包和伙伴们来个碰头会,杨成挣了钱,给他和妹妹一人买了件新衣裳穿上,一人挂个香包,喜气洋洋的站芽儿跟前,芽儿宣布放假一天,带着他们去河边美美的玩了一天,搞了个大聚餐。 牛氏见自家儿子天天回来一身的卤味,问了几句,小胖子可是深知堂规的,若是叫娘发现了他再不能卖卤味的,含糊道:“芽儿请我们吃的”,牛氏心想叔家生意越来越好,难怪他家女儿这么大手笔,端了碗自家新炒的花生往叔家送去。 牟娃把自己赚的钱拿回家,只说是帮着叔家搬粮赚的,他娘感慨叔家仁义,照顾她孤儿寡母,见了贾氏亲热许多。 贾氏和众邻里相处融洽,心情极好,偏大满他娘来串门时说漏嘴,贾氏大怒,三姐洗完衣裳回家听得贾氏骂她“我还当你是个好的,谁知是个心狠的,你妹妹摔破头都不管,丢了命咋办?”,一想起芽儿摔的头破血流的躺在地上,她的心尖抽的疼,在加上一向对三姐信任有加,觉得这是背叛,是藐视,这丫头心得有多歹毒,她虽不把三姐妹放在眼里,却容不得这种见死不救的事,何况芽儿身上跟她们流着同样的血,贾氏少有这样不冷静的时候,指着三姐大骂。 三姐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待要上前解释几句,贾氏骂道:“我知道你们嫌我和你妹妹碍眼,巴不得我们早死了”,骂着骂着竟哭了起来。 三姐急的跪在地上道:“我真的是没看见” “隔了几尺远的地界你都瞧不见,你的眼叫狗吃了还是心叫狗吃了?……” 二姐背柴回来,见三姐跪在地上,贾氏哭哭啼啼的直骂,顿时火大骂道:“你个骚狐狸,不就勾了我爹去嘛,把我们几个不当人,你凭啥骂三姐?” 贾氏气的差点仰倒,缓了缓,冲上来要打二姐,三姐眼看贾氏打上二姐,脚下使了个绊子。 贾氏不防,猛的摔在地上,肚子着了地,一阵剧痛从肚子传上来,搂着肚子满头大汗的□□,裤脚有血渗出,二姐、三姐吓坏了,掉头跑了,偏这时芽儿、大姐都不在家。 贾氏知道自己要生了,兴许是疼的厉害声小,喊了几声不见人来。 芽儿正在东三街卖卤味,右眼皮直跳,心里发慌,把卤味筐子交给杨成,飞似的往家跑,到家时见贾氏满头大汗的躺在院子里,身下一摊血,费力的抓着她的手道:“芽儿,找你牛婶寻……寻稳婆”,芽儿飞奔出去求了牛氏寻稳婆,大姐买菜回来吓了一跳,和芽儿把贾氏架到炕上。 贾氏满脸汗的紧闭着眼,肚子疼的直喊叫,身下一片殷红,芽儿吓的没了主意,牛氏带着稳婆进来,把她和大姐撵了出去。 叔启贤得了信焦急的回来,里屋的门已闭的严严实实的,贾氏喊声震天,知道是发动了,焦急的在门口徘徊,太阳直射到他身上,汗出的浸湿身上的衣裳,大姐倒了碗水来,他也顾不上喝,芽儿坐在小马扎上,心里七上八下的,直到黄昏,屋里传出一声婴儿啼哭,弱的跟猫似的。 叔启贤惊道:“生了”,人扒在窗上,恨不得现在就进去,瞧瞧贾氏,芽儿和大姐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