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常侍忙不迭上御前伺候。
昭元抬头投去视线,不期然跟霍子理眼神相撞。他愣了下,紧抿唇。
昭元别扭地挪开眼。
“真是,”皇帝抬手点了几下昭元,“不知羞。”
昭元有苦说不出,吃了个哑巴亏。
她怎么就忘了,王常侍最是忠心,从不会欺瞒父皇。最可气的是,为什么要当着霍子理的面,就一股脑全说出来了呢!弄得她被旁人误解。
昭元抬眼看霍子理,见他神色已恢复如常,还坦荡地回视。
她顿时更加生气。
变了,变了,他以前从不会直视她的眼睛。
他肯定误会了,所以故作坦荡,以减轻她的恼羞。
可她根本就不是恼羞!
不多时,皇帝精神不济,挥手让众人退下。
昭元走出殿门时,狠狠瞪了王常侍一眼。王常侍眼观鼻鼻观心,态度与从前一般无二的殷勤备至:“公主慢走。”
昭元拂袖。
到了宫道上,霍子理要办差,亦与昭元分道而行。他拱手作揖:“恭送公主。”
昭元抬头看着他英气的面庞,只见他下意识躲闪了下,而后似是做了心理建设,才昂首挺胸,坦荡地任她打量。
昭元一口气哽在喉间,脱口而出:“你害羞个什么,我没有看上你。”
“……”霍子理沉吟片刻,请罪:“未能让公主满意,是臣无能。”
昭元眼睛瞪圆:“不是,你不必让我满意,我的意思是……反正我今天不是在相看驸马,你有能,于国有益;无能,亦与我无关。”
霍子理恭敬道:“为国效力,是男儿本志,臣必尽心竭力。然,公主大可不必担忧,周朝世风开放,相看夫君乃人之常情,无人会置喙,您尽可释怀。”
“……”昭元:“你还是不信我!你觉得我方才那话是在骗你?”
霍子理:“臣不敢。”
“那你开解我什么?”昭元追问。
霍子理不说话了。但表情明显就是不信。
越描越黑,昭元气得转身上轿辇。
霍子理侧身避让,退后让出宫道。
昭元坐稳,轿辇由宫人抬起,从霍子理身前经过。
她忍一时越想越气,忍不住对抬轿辇的宫人叫停,攀着扶手朝后嚷道:“霍哲,我今天真的不是在相看驸马!”
身后宫道旁,昭元清楚地看见,霍子理抬起头,面露震惊。
但她知道,霍子理震惊的不是她口中的真相,而是她直呼其名。
佐证便是,宫人们都战战兢兢起来,唯恐昭元发作。
试想一下,若是有人直呼她大名,叫她“李曦仪”,她必要治那人不敬罪,打五十板子。
话落,左右皆垂首敛眉。
“快,”昭元吩咐,“走走走。”她急促道。
抬轿辇的宫人们听命,立即行动起来。
“且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霍哲出声喊住她。
昭元背脊一僵。
随后身后脚步声逼近,霍哲举步生风,走到她轿辇前。
日光下,霍哲腰间佩剑的剑柄灼灼发光,闪到了昭元的眼眸。
她心道,明明方才面圣时,他身上并无佩剑,怎么这会儿又挂上去了,看着吓人。
定定心,昭元决定先发制人:“何事。”
霍哲抬手,挡了下西边刺目的曜日,而后从腰带中取出一杏色荷包,双手呈贡。
昭元讶异,示意轿辇旁的尤女史去接。她上前接了荷包,返身递给昭元。
昭元接过一看,荷包上的图案是一只喜蛛吐着丝从天而降。她知道这个绣样,名为“喜从天降”,后宫女子常借此邀宠。
她愣了下,以异样的眼光看向霍哲。
他在向她邀宠?
昭元清咳一声,将荷包拿得远远的:“这是何意啊?”
霍哲答话:“臣于今晨——”
昭元截断他话头,提前声明:“霍中郎将,你且听我一言,再决定是否还要说这种话。”她顿了下,“嗯,我长话短说,不论你信或不信,我今日确实不是在相看驸马。而且,如若我未看上某个人,他就算借荷包邀宠,我也不会回心转意。”她语气坚定。
霍哲无动于衷。
昭元怕他没听明白,追问:“你懂吗?”
霍哲拱手:“臣明白。”
昭元松口气:“那你还要说吗?”
霍哲:“要说。”
昭元顿感痛心疾首。
无法,昭元靠坐于轿辇上,道:“行,你说吧。”
霍哲看一眼荷包,端正严肃道:“今晨,臣于甘露殿宫门前拾得此荷包,疑是宫中女史之物。”
昭元眉心一跳。
霍哲:“又观此荷包绣有蓝线朵云纹,应是出自东宫。臣不敢私自处理,烦请公主交由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