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多晚上被许尽忱拉着去做了复诊复诊回来又被他拉着加了一会儿班原本是要她看着他加班,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两个人加班。等她好不容易帮他把所有账号都梳理完了,他又忽然想起她是一个脑震荡病人,非要她立刻去世……不,立刻睡觉还强硬地拔了她的电脑电源。
刚保存到一半的李维多:“……”
真的她现在弑主还来得及吗?
等她终于找到机会,趁许尽忱打电话、留了张纸条就从他公寓里溜出来的时候,她已然心力交瘁。没钱没导航没手机一个人缠着绷带,走在深夜的大街上。
街灯在道路拐角静默矗立,天地间茫茫只有她一人。可她并未觉得孤独。孤独是当你身处欢场仍觉得此时热闹比月下独酌更孑然一身。那才是孤独。她没有孤独。
她慢慢沿着街道往前走。
美酒华服,浴室里吸毒。
她从耳后拿出一根别着的烟,又从口袋掏出一盒没有火柴的火柴烟头擦一下火柴盒就燃起火花。
一辆黑色敞篷,“biu”一下掠过她身边。李维多深深吸了一口烟,觉得这些天被陈利亚压抑过久的烟瘾都得到了治愈。
那辆敞篷在她十米远处突兀停下,半晌又慢慢倒转回来。
一张清秀过分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李维多:“……贾沈?”
贾沈:“……卫子夫?”
贾沈和她向来不对盘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她拖鞋不对称,裙子沾着血,额头绷带,脸色苍白似鬼。诧异道:
“你这是什么戏码?卫子夫流浪记?”
“苦儿流浪记更贴切一点。”
李维多拉开他的车:
“劳驾,送我回公司,感谢。”
贾沈:“……我不是出租车。”
李维多:“现在是了。”
贾沈:“你就不能打个车?”
李维多:“那你借我一点钱?”
贾沈:“……”
让他借钱,不如割他的肉,放他的血,夺取他的灵魂。
贾沈冷冷地看着她:“我刚加完班从公司出来。”
李维多:“认真把这句话重复一次,你班真的加完了?这么欺骗自己,良心不会痛吗?”
贾沈:“……”
“你的班加不完的,贾沈,这辈子都加不完。”
李维多拉开他车门,自顾自坐在他身边,弯起眼笑了,眼眸里像盛着月光:
“只要你还想挣钱,只要你欲望未止,你的工作,就永无休止。”
……
贾沈把她送到公司楼下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这个首席分析师干脆不回家了,又回楼上加班。曾经贫穷过、而今工资高到一定程度就会这样,大概是心底觉得自己配不上钱,睡觉也觉得浪费,兴趣也觉得浪费。梦想是什么?多少钱一斤?
李维多在门口输入密码,门口“咔嚓”几下,似有几重锁舌崩开。她也没注意,蹬了拖鞋往里走。
客厅没有开灯。
月光很暗,她脚步很轻。像一片羽毛掠过地面。风吹起白色纱帘,她才意识到,窗下坐着一个人。
陈利亚面前摆着一只木茶几,几上摆一只旧壶。他席地而坐,正侧对着她,慢慢地喝一杯冷茶。
两袖清风。
李维多顿了顿,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
这才看见,他另一只手在流血。鲜红血珠染红了他的衣袖,还有一些没有凝固,顺着指尖一滴滴淌下。
“你的手受伤了。”
李维多拿了一张缎手帕,包住他的手:
“你的急救盒在哪?我给你包扎一下。”
他没有看她,只是慢慢给自己添了一点水: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受伤?”
她从善如流:
“你为什么会受伤?”
“因为我想把门打开。”
“你为什么想把门打开?”
“因为我想去找一个人。”
他转头望向她。月光下,那双低垂的眼眸,明明清冷至极,却给人潋滟而温柔的错觉:
“我想去找一个人,可是我打不开这扇门。我把我自己锁住了。可我总能破解自己的密码,所以如果我想锁住我自己,就一定会设置一个,根本无法破解的密码。”
……完全没听懂。
他今天真的没喝酒?
李维多看了一眼他的手:
“所以你就拿手去敲窗户了?”
“嗯。”
“是为了找谁,才要把自己的手弄成这样?”
陈利亚却不再回答。他放下杯子,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触了触她额头上的绷带:
“疼吗?”
疼吗?
她伤了这么久,这是今天第一次有人问她,疼吗。
那是一种蔓草萦骨的不孤独。方才站在无人长街,天地茫茫间只有一人。可是就像草独自生长,树独自茂盛。她不孤独,从不孤独。
李维多闭上眼,盘腿坐在他身边,难得在这样陌生触碰下,如此安静。
药味不对。
结也打得毫无美感。这是什么庸医给她用的药?可今天再拆开,就是二次伤害了,他至少要明天,才能给她重新包扎过。
半晌,陈利亚收回手,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