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灯光绯红色。窗外下了雨他听不见。
鲜红划过她的脸,滴落就像慢动作。
他近乎痴迷得看着那滴血珠。她的侧脸。黑色睫毛慢慢翕动一下,就像蝴蝶在他心里扇起风。
她总是这样。小时候的他不学无术,戾气横生,方圆百里的社会青年没有哪个不是他仇家。而她懒懒散散、成绩倒数明明是只小动物连枪都不敢拿,一旦他遇到危险,却会下意识保护他那是身体的本能哪怕刀已砍到面前,她也从未留下他一个人。
他们经历过这么多,这么多。她肩膀上现在还有一个刀疤。
否则他怎么会误会她爱他?
能拿生命来交付她凭什么说,不爱他?
那一下太疼了,李维多头里嗡嗡声一片视线模糊脚步却很稳。刚朝前走了一步,就感到身后有人拉住她的手,哑声问:
“头很晕吗?”
她摇摇头又往前走了一步,要去和那群社会青年谈判。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手又被人拉住。
“抱歉就半分钟。”
下一秒许尽忱把她拽进自己怀里,吻住了她。
酒瓶像火,琉璃像海,交通灯鲜红。
李维多睁大眼,模糊中感觉有人拿走了她的氧气瓶。他的舌尖抵着她的牙齿,血珠滑下来,血腥味在两人嘴里弥漫。
许尽忱握住她的下巴,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撬开她,钻了进去,缠住她的舌尖。他从未吻她这样深,像有烟花在舌尖爆炸。
灯影散乱,所有人都是她的背影。他的眼里只有她,只有她。
李维多:“……”
身后忽然成了背景板的大汉们:“……”
她终于从这震惊中慢慢清醒,可现在是什么状况?
许尽忱拿走了她的氧气瓶……不是,许尽忱在吻她?
她想推开,他反而把她抱得更紧。后面黑社会也是一脸卧槽拜托,他们是来打架的,说好的教父呢?他们为什么忽然就站在一边吃起了冷冷的狗粮?
这种公然秀恩爱,大龄单身纹身大叔是真的忍不住了,操起第二个瓶子,就要让这对狗男女清醒一点,明白什么叫七年之痒。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指骨一折,他手一软,酒瓶滚落在地上。
许尽忱头也不回地抓着他的手,这才慢慢松开了怀里还懵着的女孩,温柔地理了理她凌乱的长发。
他力气很大,与方才打不还手骂只还口的窝囊模样截然不同。没有对手的人生是如此寂寞,纹身大叔立刻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正撸起袖子,要带着兄弟大干一场古惑仔,就见面前的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皮夹。
大汉:“???”
“我女朋友被你砸了头,我现在没时间和你废话。”
许尽忱一手抱着李维多,单手抖出皮夹里所有的钱:
“这些钱,够不够你们滚?”
大汉:“……”
“不够?”
他点点头,又不知从哪个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卷美金,天女散花一样,抖落他们面前,神情居高临下,一如他平时谈判时的睥睨模样:
“你们该庆幸我现在不打架了,这种能用钱解决问题,就绝不用体力的精神,就是我创业成功的秘诀滚。”
……
她头上的伤有点重,医院诊断是脑震荡,许尽忱把她拖进车里,瞥了她好几眼,她都靠着车窗没理会他。于是他伸手把她揽住,小心避开她的伤,又想抱着她的脸亲。前面开车的“过期鲍鱼脚”王元一脸惊恐,看着她的表情,如看妲己。
李维多:“……”
她推开他,他又凑上来,推开,又凑上来,真的像极了陈利亚养的那条狗……不过话说回来,她离开了快两个小时了,陈利亚不会摔倒了没人管吧?
李维多再一次推开许尽忱,可她现在使不上劲。抬起头,忍着恶心想吐的后遗症,昏沉沉地说:
“许总,我不想被你亲,口水糊一脸很恶心。”
“……抱歉,我应该考虑你现在还伤着。”
他立刻松开她,把外套给她披上:
“那我会忍着,明天再说。”
“……我的意思是,我明天也不可能想被你亲。”
“好。”
他面色不变:
“那我等你想被我亲的时候再说。”
……这是什么见鬼的阅读理解能力?
李维多觉得头更疼了:
“许尽忱,可能我过来找你的举动让你有了一点误会,但今天如果不是你,而是壬羡或阿二,甚至是一个陌生人,看到他被人群殴,我也会帮忙的。”
“嗯,我知道。”
他解开一颗衬衫纽扣:
“可今天如果你不来,我可能会放任自己被打死在那里,所以你还是救了我的命,我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没问题吧?”
车子慢悠悠停下。许尽忱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下车,又回头,把她连着他的外套一起打横抱起。
李维多这才发现,她被带到了他公寓的楼下。
就是他非要她每月多花几千块钱,在他方圆五百米之内租的那栋。他的本宅。他的父亲,和他的母亲都消失在这里。
“许尽忱,我没伤到需要人抱的地步。”
“好,等你躺下我就不抱着你。”
“许尽忱,我想回自己的公寓。”
“好,明天我就让你回去。”
他丝毫不违背她的意思,语气却毫无商量的余地:
“但是今天,你必须住在这里。难道我看上去是一个让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忍着伤痛孤零零住在医院的人?李维多,饮水思源知恩图报,这就是我创业成功的秘诀。”
李维度:“……”
不是,他创业成功,到底有多少秘诀?
他干脆写本书算了。
但她确实自己走不动,此时逞强就矫情了。额头缝了三针,方才撑着没有倒下已经是极限。
她躺在许尽忱怀里,恍惚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夏天,许尽忱……大概黑帮电影看多了,非要帮他的兄弟打群架,结果被他的“兄弟”放了鸽子,一个人被十几个人围殴,打红了眼,其中一个人,拿着刀就要朝他头上砍,她吓坏了,想了不想就冲上去抱住了他。
她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可不管她在想什么,她为他挡了一刀。那一刀本来应该砍在他脸上。那时他们都不过十几岁,管制刀具伤痕不敢去医院,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抱着满身是血的她,一家一家小诊所地走。
许尽忱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打过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