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太多信息,需要从她身上得到。比如她和许尽忱父亲的关系,比如她为什么要暗示他发现何双平的保险箱。如果她不是凶手,何双平身上为什么会有她的亲笔密码?可如果她是凶手,又为什么会如此愚蠢,故意把自己的笔迹留下?
没错,发现何双平遗书,与李维多用的是同一种再生纸和墨水后,他就让伽利略做了笔迹分析。
何双平尸体上的遗书,是李维多写的。
亲手写的。
但这件事,他没有对任何人说,甚至连再生纸的细节,他也对朴浦泽隐瞒怀疑她是凶手,是一回事,但如果有确凿证据证明她是凶手,又是另一回事。
她会被抓起来的。
那他的小管家刚上任,就要卸任了?他不要员工培训成本的吗?派出所里的床又冷又硬,她这么小小的一团,要是被派出所的床谋杀了,他岂不是白签了一份合同?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种赔本的生意?
还有,她那个前上司。
正常人类的行为模式里,拒婚后,难道不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老死不相往来?
为什么她的前上司,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给她打电话?
几缕碎发落在他额前。
他望着她模糊的影子,慢慢转了一下拇指上的戒指。
从方才许尽忱电话后,就开始莫名其妙的焦躁,又开始在暗地里滋生。像藤蔓,起初只是小小的叶苗,缠紧后,却能令大树干枯。
“你……”
你和你的前上司,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可他没能问出口,因为李维多的手机,再度锲而不舍地响起。
陈利亚:“……”
他神色冷戾地看着他的小管家接起电话。
没人说话。手机那头只有模糊的争执声传来,混杂着音响,听得不是很清晰,大致是谁要砍谁手之类。李维多也听到,面色大变,起身就走。
陈利亚拉住她的手:
“你要去哪?”
“酒吧。”
“这么晚,你要一个人去酒吧?”
他的手握得很紧,黑眸紧紧地盯着她:
“你已经递交了辞呈,他只是你的前上司,我才是你的上司,李可可,你现在是要抛下我,先去处理他的事?那在你心里,到底我是你的上司,还是他是你的上司?”
“……那你把我辞了吧。”
什么上司不上司?
许尽忱这个憨批都要被人砍手了!
她大概是急了,拍打他的手。高跟鞋摇摇晃晃,他怕她摔倒,一时不察,居然真的被她挣脱开来。
李维多立刻跑到门边,一眼都没有回头,一秒都没有停留,拉开门就走。
“……”
陈利亚久久地盯着那扇被关上的门。
他眼底漫过窗外的街灯,像有风在黑洞里慢慢蓄积。她手指的触感,还残存在他指尖。可大概是晚来风急,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气,被风一吹,就散了。
“eah,你在嫉妒。”
他身后,玩具熊看着他的背影,说:
“感觉到了吗?这就是河流。”
……
李维度平时抠门至极,这次难得拔毛打车到酒吧门口,看着计价器觉得心都在颤抖。
还好她和许尽忱共享了定位。
许尽忱大概是对酒吧这种业务不熟,第一次“过夜”,居然选了这一带风评最差的一家。李维多走进去时,几个大腿粗壮的女人正在台上可有可无地扭着腰,如果不是还有在声嘶力竭地打碟,她差点以为她们在跳广场舞。
她领导这品位真是……奇特。
她穿梭在人群中,四处搜索,很快看见了许尽忱他正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大汉围在角落,嘴角乌青,脸上有血,眼镜也被打掉了,却仍懒洋洋地坐在地上,朝几个大汉中最凶神恶煞的那个,勾勾手指:
“来。”
大汉:“……”
“你不是要砍我的手?来,我的手给你。”
许尽忱站起来,勉强靠在墙壁:
“商人就讲究个契约精神,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说把手给你,就把手给你,说到做到就是我创业成功的秘诀……你今天要不砍了我的左手,就别想活着走出这家酒吧,你今天要不砍了我的右手,我明天就找律师起诉你。”
大汉们、李维多:“……”
这都是哪家神经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玩意?
大汉们都感受到了被挑逗的愤怒。这年头居然有人挑逗他们也是醉了。为首的纹身大叔本来还想着大家都是朋友,息事宁人算了,此刻终于忍不了这奇葩,操起一旁的酒瓶子,抡起就往他头上砸。
许尽忱微微笑了一下,居然闭上眼。粼粼波光晃过他的脸。
“砰”一声,玻璃崩碎。
他却没有痛感,只有几点玻璃渣划过。
周身一片寂静。许尽忱慢慢睁开眼睛,就看到李维多站在他面前。像小时候第一次那样,像从小到大每一次那样。她笔直料峭的背影,挡在他面前。
光影错乱,人声喧嚣。
血从她额头上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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