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如期而至,没有刮风没有下雨,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我昨天晚上专程跑了好几家超市和药店,买了很多功能饮料、士力架、葡萄糖和零食……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七点二十了,我赶紧背上书包出门,妈妈在厨房念叨,“运动会你怎么还背着这么重的书包?装的什么那么满?” 我只好说,“带了些零食,装的都是膨化食品,占地!” “少吃点膨化食品,对身体不好……”母亲大人在一旁开始对我进行健康教育。 我一边走一边随口附和……然后赶紧溜之大吉。 …… 好不容易等来公交车,可是车上几乎已经站满的人,我看了看已经不早的时间,只好挤上公交。上了车我才发现我那可以顶一个人占地空间的书包严重阻碍了我的行动!我面窗而站,背后来来往往的人总是会挂到我背后的书包,可是人流密集我想移动一下位置都不行……我就像是挂在铁架上的沙袋,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撞击。 “裕丰水城站到了,请下车……”公交喇叭里传来新闻联播一样的女声。人流又一次涌动,我死死的抓住上方的拉环,还是被碰的东倒西歪。 梁新啊!为了你们我太不容易了,你一会儿不感恩戴德的拥抱我你还是人么…… 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饱含热泪,却不知道谁误了站,着急下车。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狠狠的撞到我身上。我被撞到胳膊生疼,这回真的热泪盈眶了。 我市的公交车不仅急刹车,还起步猛!汽车启动加速,强大的惯性让我止不住的向后倒去,胳膊疼的根本使不上劲儿,手上一松,就惯性得朝旁边倒去,呜呼哀哉!心想,项羽大势已去,破釜沉舟啊。 我做好与车厢亲密接触的准备,却在半道被人截了胡。 撞我的人早已经不知去向,周围依然站满了人,我胳膊被人强有力地拉着,我借着他的力气重新站直,慌忙中抬起头道谢,却呆住了。 站在我身边一只手抓着扶手一只手抓着我胳膊面无表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慕蠡同学。 我觉得我跟他……可能和公交车不和。每次公交车上遇到境遇都很糟糕。 我们虽然前后桌也坐了有半个月了,但是自从上次男厕事件后,我总是连回头和江明说话都小心翼翼,不敢瞄他半眼! 他松开我的胳膊,看向窗外,我急忙对他说:“谢谢你!” 他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没事。” 我尴尬的摸摸头,只好学他眺望窗外的风景。他却回过头好奇的问我:“你书包里装的什么?” “给你们准备的补品啊!”我对于他的主动提问,二百分热情的解答。虽然这些都是江明和梁新对我这个毫无用武之地的人仅能有的贡献所提出的要求,我还是尽可能的满足他们。 慕蠡轻笑,“十全大补汤么?” 他居然笑了!我几乎怀疑自己是被清晨锐利的阳光晃花了眼。 他从背后拎了下我的书包,又笑了,“大力士女侠,要我帮你么?” 我连忙用自己空余的右手摆手,“不用不用……”内心补充,怎敢劳驾尊驾啊! “给我吧。”他轻笑,从背后拎着我的书包袋,一直没有放手,“上次你那么绅士,这次换我咯。” 我和他统共也没有什么交集,所以他说的应该是上次我在教室门口恭迎他进门的那件事。冲动性做事的结果就是现在被人提起来好尴尬啊……我捂着脸透过指缝看他,觉得这样僵持也没必要,既然他主动伸出援手,我也不扭扭捏捏了。索性就把书包递给他了。 他接过我的书包后继续回头看窗外的风景。 卸下了肩上的重担,我双手拉住拉环,保持平衡,死不放手。 “就算我拿走你的□□包,你也不用这么视死如归,炸碉堡的任务会还给你的。” 我学着他眺望远方,正值早高峰,车流拥堵,哪里都是匆忙的人,我看的出神。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轻笑。我转过头看他,他却嘴角弯弯,笑容浅浅。 外面的世界顿时离我远去,光速向后退去,屏蔽了所有的声音,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他和我。 我不自觉地歪过头色眯眯的看他,眼睛弯成月牙形。觉得清晨的阳光真是轻柔无比…… 我从来没有仔细的瞧过他的面容,他留着短短的碎发,刘海打在额头上,轻扫着眉弓。睫毛长而不翘,垂眼的时候只能看到根根分明的睫毛。鼻管挺直,眼窝微凹,眉毛深黑却不杂乱。嘴角薄翘,笑起来的时候能弯成小对勾……只是他并不多笑。 他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放到我头顶……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不知所措。谁知他也不看我,然后毅然决然的将我的头扭回窗边…… 我在他面前总是会丧失语言能力,我张了几次嘴想解释一下,却发现言语苍白。诚然我是明目张胆的窥视他的美貌……却毕竟被人当场抓包。 所以我只好当怂包,灰溜溜的继续望向窗外,外面的纷纷杂杂又以光速回归到我身边,嘈杂的声音瞬间挤满我的外耳道。车上挤满了人,车外挤满了车。 “我是董存瑞我也去炸碉堡了……”我溜出了心底的话。 “嗯?”慕蠡听到我毫无头脑的话,表情微怔。 有人当着我的面使用美男计,多么艰难困苦的事情我都会去做。我就算贪生怕死,也不会让他对我失望;我就算智小人微,也会为他付出自己的所有……所以,从来没有英雄主义的程希桥同学,会为了别人,去成为英雄。 …… “别笑了,到站了。”慕蠡拉着我的衣袖,提醒我。 我回过神,发现嘴角又快连到眼角的,笑的久了有点僵…… 他径直走在校门前的林荫道上,也不等我,我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着他……明明笨重的书包在他身上,大喘气的却是我。同样在身后望着他的背影,阳光同样透过浓密的树叶洒在他身上,却和上次同行不一样了……这次我不想找借口溜走了,就像跟着他的身后。 之后的之后,在我无数次不自觉冲着他傻笑之后,慕蠡梗着脖子神色怪异地转过自己的头背对着我说:别笑了,鱼尾纹太明显了…… 我回家之后对着镜子大笑,微笑,苦笑……试过各种笑容之后还是对着找不到的鱼尾纹偷偷涂了点儿妈妈的眼霜…… ………… “哎呦我的妈啊,大姐你再不来我都跑完比赛了!你当我们是龟兔赛跑啊……”我刚踏进操场的大门,梁新就遥遥相迎。嘴上还连珠炮弹的攻击我…… 我一反常态没有反击她。梁新怪叫一声,看到我旁边一同出现的慕蠡。贱兮兮的说:“你俩前后桌不够,还前后脚进门……” 慕蠡没说话,卸下他肩上的书包递给我。我还没来得及道谢,他就头都不回的走了…… 我瞪了眼梁新,把书包扔到他怀里,“沉死了……你们要是得不到名次都对不起我千辛万苦给你们背来的补品。” “我是友谊第一主义……不在乎名词的,重在参与,嘿嘿……嘿……”梁新呵呵傻笑,打回避球。 我接过她递来的另一边书包带,跟她一起吭哧吭哧的抬着书包往班级所在地走。 人声鼎沸。 操场一周已经坐满了人,草坪上也三三两两的站着人。乔顾和蒋一依站在草坪上,冲我们打招呼,我和梁新用剩下的另一只手挥挥手。 去年运动会的时候,我和蒋一依一起背着装满补品的重重的书包走进来,乔顾和江明远远的跑过来接应…… 时间就这么呼啦一声飞远了。 “现在,迎面走来的是高二四班的运动健儿,看!他们神采飞扬……”我坐在看台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开幕式,广播里是高二二班的主持人吴茵字正腔圆的语调,校领导坐在主席台上微笑着鼓掌,时不时交头接耳的说些什么。参加比赛的人都去排队走方队,我只能抱着我的□□包,相互陪伴…… 跑道上走满了各个班的方队,运动健儿踏着矫健的步伐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朝气蓬勃的向前正步走。 我们班的方队现在正好走到我们班根据地前方。文艺委员担当我们班的举牌手,她穿着白色的Polo领上衣和浅蓝色的直筒裙,蹬着一双有三四厘米的白色小皮靴。头发挽在头顶,脸上画了一点淡妆。腰背挺直,胳膊像钢制支架一样坚硬的端着我们班的班牌。我看的太认真,等队伍快走过去,才看到一直冲我招手的梁新和江明…… 我捂脸……能不能不要给班级抹黑…… ………… 走完方队,最先开始的就是男子一百米比赛,江明和黄登是我们班男子一百米的参赛人员。孙墨鞍前马后的在那里给黄登递水擦汗挂号码布。我和梁新也毫不逊色的给江明揉肩捏腿做放松…… 慕蠡无可奈何,对我们讲:“我们一个班,你们的敌意应该转移到别处。” 我们的敌意很明显么?我和梁新对视一眼,抄起手退到一边,远离战场。 江明气急败坏得说:“喂!你们在耍我么!好歹给我把背后的号码布挂好啊!” 慕蠡无奈的摇头,走过去帮江明挂好号码布。 江明站在第三条跑道,枪声响起,跑道上的八个人离弦之箭一样飞射出去。不过平时看不出,没想到江明长了双飞毛腿啊!一百米这种拉不开很大差距的比赛,他硬是和最后一名差了十几秒。 所以最后江明幸不辱命的夺冠,梁新的四百米也得到了第三。、 虽说比赛的是他们,可是端茶倒水递纸巾的我却比他们累多了……几乎围着操场跑。 …… 没有紧要人员比赛的时候,我和梁新缩在看台的角落像两只小仓鼠一样吭哧吭哧的吃个没完。也有不少用功的同学抱着练习册来争分夺秒,我们班的位置没有树荫,大太阳当顶,他们低头做题,汗水顺着脸颊滴到书页上,我相当钦佩他们的认真努力。 也有热衷团体活动的同学跑前跑后的往主持团那里送小纸条,写得好的可以通过主持团的校园广播念出来。 我从来没觉运动会这样美好,像是一场秋游……我想努力的记住这段弥足珍贵时光。高一因为大家都还陌生,运动会开的很拘谨,而高三是没有娱乐活动的…… 江明从他的闲书里抬起头懒洋洋的说:“你俩能坐直了吃么?给我挡挡太阳,太晒了……” 我和梁新不理他,“盖上你的校服睡觉吧!” 我吃吃的笑,眯着眼看靠在栏杆上闭着眼小憩的慕蠡。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放慢了时光……我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梁新突然从零食堆里抬起头,拿肩膀顶顶我,“你看那是高三升旗的大神么?” 我眺望,“……好像是。” “高三不是和娱乐有关的一切活动都绝缘了么?他怎么来了?” “我怎么知道,继续吃你的。”我拿起甜甜圈堵住她的嘴。 梁新又沉浸在零食的海洋,我却目光一直锁定了那个升旗手上,他走到主持团前,和吴茵说了些什么,两人就一起离开了…… 他们两人远去的背影突然被放大,我才反应过来,是我眼前站了一个人。文艺委员走到我面前,目光越过我,冲我背后的人开口道:“慕……慕蠡!” 慕蠡睁开眼,不明所以。 文艺委员低着头声音软软,我都可以看到她因刷过睫毛膏而浓密卷翘的睫毛,“明天就是男子四乘一百接力赛,我想让你们先去试跑,互相配合一下。” 他点点头,起身跟着文艺委员一起离开了…… 孙墨你这个体育委员太不称职了,居然让文艺委员来发号施令。 我突然就有点烦躁,抓起一把洋葱圈放到嘴里。 …… 文艺委员把参加接力赛的四个人带到操场上,拉开队形准备训练。我回头寻找孙墨的身影,他坐在不远处和黄登聊天聊的火热朝天。 “体委。”我叫他,“咱班明天男子四乘一百米比赛你不去指导一下?” 孙墨抖着腿转过身,昂着头拖腔拉调:“不用!人小姑娘好不容易开口让我帮个忙,给她个特权。” 干!就知道文艺委员假公济私,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起身,刚站起来孙墨就叫住了我:“程希桥你干嘛去?” 我回头暴躁的回答他:“去厕所!” “那去吧去吧~别跑去凑热闹就行!” 干!我才不会不识趣的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