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地道弯弯绕绕,不到十步就有一个拐角。那点遥远而模糊的光映着墙壁,吸引他们往前,拐过不知道第几次墙角,福纨微微眯起眼睛,终于找到了光源所在。
是一盏插在墙壁的鲸灯。
灯座雕琢成兽首模样,她看了几眼,就认出是宫里常用的款式。以这兽首灯为界限,道路开始变得宽阔起来,隔一段路便燃一盏灯,整洁干净,似乎常有人在此地行走。
“这灯……”福纨扭头去看林如晖,“这条路究竟通往哪里?”
林如晖挑起眼皮子,淡淡道:“养心殿。”
福纨心脏猛地一跳,想起那日躲藏在养心殿帷幕后的那个模糊人影。楚衡则脸色也是微变。唯有白蝉不明所以地看着几人。
林如晖补充:“确切说,是养心殿地下。”
福纨看着她,觉得她应该还知道些什么,然而林如晖没什么精神地趴着,并不想多说的样子。面对追问,林如晖只道:“放心走便是。”
福纨:“撞上养心殿的宫人怎么办?”
林如晖似笑非笑地:“不用担心他们。”
福纨蓦地想起那日养心殿引她进殿的哑嬷嬷,她那脖颈上有一道粉色的疤痕,显然是被除去了声带。难道养心殿服侍的宫人,个个都是哑巴?这座宫殿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要这样严防死守地封锁消息?
白蝉皱眉:“你的脸怎么这样白?”
林如晖吃吃地笑起来:“多半是怪你。你黑了张脸不说话,冰山似的,恁凭谁都要冻死了。衡则,你说是不是?”
楚衡则左右为难:“我……这……”
白蝉有点为难。她天生就情绪不多,平常和人相处少,一剑宗的弟子们见到她都恭恭敬敬,倒是没有人提起她的脸色不好。她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脸。
林如晖又道:“唔,别不信。不信你就对她笑一笑,我保证她立刻脸色红润。”
福纨恨不能捏上林如晖的嘴。
几人轻声斗着嘴,又拐过了一处转角。白蝉忽然停步,单手拦住了身后的人,福纨躲闪不及,险些撞在她背上。
她抬头,只见白蝉神情严肃。她单手执着软剑,将另外三人拦在后面,轻声道:“有血的味道。”
福纨跟着嗅了嗅,却只能嗅到林楚两人身上湖水混着血的腥气,根本辨认不出其他的气味。
白蝉提剑沿墙根往前走,片刻后,收剑半跪在地。福纨跟着她上前,只见前方不远处,似乎裹着一团乱糟糟的布。
白蝉回身:“别看。”
然而晚了。灯光一晃,福纨瞬间看清了那玩意儿的真面目——根本不是什么破布,而是一颗裹着凌乱发丝的脑袋。黑发浓密,凝固着血块,隐约可以看到下方苍白的皮肤。
福纨喉头滚了滚,哑声道:“是……人?”
白蝉提剑一挑,脑袋翻了个身,确实是个死人。辨认不出男女,只有孤零零一颗头,从颈部被撕烂了,喉管空落落悬空着。
再看五官,皮肤缺损,两颗眼珠被完整地抠了出来,只余空洞的两个血孔。伤口处皮开肉绽,一片狼藉,不像是刀剑砍的,或是和地面摩擦所致,反而像是……福纨心中一跳,不自觉看向白蝉,不料对方也正在看她,目光认真。明明身处危险之中,福纨还是忍不住脸色微红,轻咳一声没说话。
白蝉转向林如晖:“这地宫之中,可有猛兽?”
林如晖也已看见了那坨血肉。她一向淡然的脸色变了,血色褪去,整个人有些发抖。
楚衡则感觉到了她的颤抖,担心道:“林小姐?”
林如晖哑声道:“是‘它’。”她转向福纨,“还记得你问我,养心殿里的是什么玩意儿吗?”她惨淡地笑了笑,“就是这个,它出来了。”
福纨:“你慢慢说清楚,到底是什么?”
她摇摇头:“不知道,没有人知道。那些名贵药材全用在了它身上,却养出了一只怪物。”
福纨心跳陡然加速:“谁养的,女帝?”
“除了她还有谁?”林如晖笑了,“那日你误闯进来,哑嬷嬷当你是新来的‘饵料’,记得吗?”
“饵料?你是说,它吃的是……”福纨想起那股子冲鼻子的药气和腐臭味,捂住胸口,猛地干呕一声。
林如晖:“陛下是真的疯了。知晓此事的不止我一人。陛下这幅样子,底下人人自危。今日宫宴有人要杀她,往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想对她动手。”
福纨道:“今夜的刺杀……你早知道?”
“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