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应遥温言软语的把林洛洛劝回了家,临走之时小丫头还在林记年的怀里眼巴巴的看着她,问道:“遥遥姐姐,以后我能来找你玩嘛?” 应遥弯腰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当然可以。” 于是最后小丫头心满意足的跟着林记年回家了,送别了他们一行人应遥转身准备进屋,却和沈煜扬放在她身上探究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她疲于和沈煜扬打交道,只是扯出了一个敷衍的浅薄笑容,就径直走过。 徐妙年坐在客厅看着杂志周刊,在听到门口的动静后才从书后抬眼,她的一双丹凤眼眼波流转,眼角微挑,那模样煞是好看。待看到应遥后,她的语气懒散,像是不经意的发问:“回来了?” “嗯。” “刚刚外面的是…?” “林记年,周衍,和林记年的小侄女。” “噢……”徐妙年拖着慵懒的长音,目光却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应遥。对方的回答像是印在题集的标准答案,僵硬死板而又公式化,却偏偏又挑不出错来。 但徐妙年想知道的并不只是这些。 她刚想继续问些什么,然而就在她停顿的当口,沈煜扬打开了门在应遥的身后旁若无人的出现。 有些话她不好当着沈煜扬的面说,心思转了八百个弯只好把原本想问的问题尽数吞进了肚子里,笑着对应遥叮嘱道:“那这样的话你先回房吧,高二快结束了也要准备准备高考了。” 应遥“嗯”了一声算作回应,随后徐妙年将杂志放在腿上,转而继续满脸的堆笑的同沈煜扬说话:“煜扬回来啦!” 沈煜扬不屑于看她那副掐媚算计的模样,他当作没听到一样的跟在应遥的身后上楼。徐妙年倒对此习以为常,她也不过是做做面子工夫,如果不是因为沈煜扬是沈承毅的儿子,她是不会这样不知好歹的用热脸贴他这个冷屁股的。 如果他不是沈承毅的儿子…… 徐妙年想着沈煜扬往日里的张扬跋扈,想起了自己那个性格冷淡和自己并不亲近的女儿,似感慨般的将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轻轻的打着圈。 要是她也有儿子的话…… 徐妙年的眉眼低垂,她想起了自己的年龄。她已经快三十九岁了,这个年纪也不是不能生了,但是往往从怀孕到生产要比其他年轻的产妇经历更多的风险,说不定自己一条命都能搭进去。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有了沈承毅的儿子,那她的晚年她的以后,是不是也能多一重保障? 她想入非非,在现实与自己臆想的未来之间摇摆不定。 应遥回到房间,黑暗中只朦胧可见物件的隐约轮廓。她摸索着按下了门旁的开关,灯光亮起的那一刹间屋内一片亮堂,原本模糊的轮廓慢慢被白炽灯的惨白的光亮所描绘出细节。应遥将书包放在书桌旁边雪白柔软的地毯上,从包里随便抽出了一本习题在摊开在面前的书桌上。 桌面被收拾的十分整齐,摆着可爱的玩偶摆件和闹钟笔筒之类的一系列杂物。这房间里的每样东西她但凡用过都会规规矩矩的摆回原处,整洁的就好像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一样。就连打扫的王妈偶尔都会和徐妙年说笑,说应遥的房间里干净的简直不需要打扫,而徐妙年只是一笑了之,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况且王妈话虽那么说,该打扫的时候还是得仔细用心,不然容易被人揪着些错处失去自己的饭碗。 她们都不怎么关心应遥,徐妙年如此,其他人亦是。 应遥从笔袋里拿了支中性笔开始做题,手边是她原先用的mp4,里面下载的歌曲翻来覆去也是之前的那些,她总是习惯写作业的时候听音乐,尽管知道这是个不好的习惯却也无法去做什么改变。 有些习惯根深蒂固,像是顺安城外静谧安然的护城河,百年光阴弹指过,红颜老去枯骨不在,唯有它依旧沿着记忆里的河道静默流淌。 因为耳朵里塞着耳机,音乐取代一切充斥着应遥的感官,以至于她忽略了楼下沈承毅回来时的动静,直至王妈上楼喊她吃饭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我马上下来。” 沈家的饭桌永远都像是一个无声的战场,徐妙年的殷勤和沈煜扬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应遥置身事外,夹菜也只夹离最近的那几盘。 “煜扬,我听你爸说你喜欢吃鱼,这是我和王妈一起熬的鱼汤,你尝尝看。”徐妙年勤快麻利的盛好了一碗热腾腾的汤,乳白色的汤汁上漂着零星几粒葱花,色香味俱全。她像是没看到沈煜扬的冷脸一般,自顾自的放到沈煜扬的面前。然后徐妙年端着她那得体的笑容又盛了一碗给沈承毅,边盛汤还边叮嘱道:“承毅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她平日对沈承毅说话的时候永远是轻轻柔柔的,像是丢掉了心机盘算之后露出的南方女子的温婉,如旧时穿着旗袍的民国女子般优雅从容。偶尔会展示出来的小女儿般的一面,也被当做是素花锦缎上的绣花,是点睛之笔。 应遥依旧埋头吃着自己的饭,她想都不用想都知道第三碗汤就是她的。果然,徐妙年随即将一碗热腾腾的汤放在了她的面前,语气温和:“遥遥你最近学习上用功的很,也该补补身体。”她的姿态宛如担心女儿的慈母,然而却并不关心女儿的喜好。 应遥不动声色的小口小口的喝着,表情平淡。 她习惯了。 吃过饭后没多久沈煜扬和应遥先后上楼,留下徐妙年和沈承毅两个人待在客厅。沈承毅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徐妙年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削苹果。她在心里暗暗计算着自己和沈承毅婚姻里性//生活频率,他们早已过了张扬热烈的年纪,对于这些事情看得很淡。但如今徐妙年的心境一转换,又开始斤斤计较这些事情来了。她如今心心念念的,就是如何能赶在四十之前有一个儿子。 锋利的刀刃慢慢靠近了她的指腹,轻轻一划—— 手指上的疼痛扯回了她的思绪,徐妙年下意识的轻呼出声。她的动静引得沈承毅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待见到她指尖上腥红的血液后,他忙不迭的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隐隐的埋怨:“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随即又扬声喊着王妈,吩咐她拿医药箱过来。 “疼不疼?”沈承毅问。 他如同初尝情爱的后生,一心满目只有心上人。 “不疼。”徐妙年说。 医药箱拿来后,沈承毅低着头专心给她清理伤口。徐妙年看着他的模样,莫名的湿了眼眶。 她更想要一个孩子了,一个和他的孩子。 “怎么了?”似是察觉了她的异样,沈承毅询问道。 徐妙年摇头,笑容恬淡的主动依偎在他的怀里。 她开始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而应遥,在上楼以后,第一时间冲进了洗手间。她趴在洗手台上吐的昏天黑地,那架势仿佛必须得把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才得方休。 世人皆有禁忌,有人不喜苦瓜,有人厌恶香菜,而她,则是接受不了任何鱼类。 没有什么缘由,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所以以前她自家的餐桌上从来不会出现任何关于鱼类的餐食,而关于这个,从来不做饭的徐妙年自然不知道。 碗里的沈家父子喜爱吃鱼,据说徐妙年还特意找来了专门做鱼的师傅学习手艺,倒是也被她琢磨出了些什么每次做的也还像那么回事。而沈家的餐桌上,更是隔三差五都会出现关于鱼类的羹汤菜肴。 但靠美食攻略沈煜扬不亚于天方夜谭,对于徐妙年做的这些他压根不会赏脸。哪怕是夹放在了自己鱼肉他都会面不改色的直接让王妈给他换一碗,抑或是很不给面子的扔在餐盘上。所以通常一条鱼泰半都是进了沈承毅的肚子里,还有一小块夹进了应遥的碗里。 她每次都强忍着不适,等在晚饭结束回房后才尽数吐了出来。沈煜扬可以表达他的不快,但是她不可以,她在这里并不是什么主人,她不姓沈。 寄人篱下的日子哪有那么好受。 应遥吐了好一会,感觉总算是吐尽了,才漱了漱口开始整理桌面。对于不喜欢的味道她总是记得特别深,鱼的那股淡淡的腥味,在她看来哪怕是再浓厚的酱料都遮挡不住。 鱼汤,更是梦魇。 那里面零碎软烂的鱼皮,和鲜美醇厚的汤汁,于她来说,不亚于世间最令人恐惧的存在。 哪怕是小口小口的喝着,鱼汤特有的味道刺激着味蕾,都能令她隐隐的不适。 她开始想她的父亲。 这个房间哪怕生活了几个月,依旧是令她感到陌生的空气。 就像寸草不生的土地,一片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