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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夏天对于应遥来说,真的太难熬了。    她向来苦夏,比起出门更喜欢宅在家里。随着入夏后气温的急剧上升,这成了她拒绝出门的一个最大的理由。就连徐妙年一向热衷于带她出席的各色宴会她后来都会找了各种理由搪塞推辞了过去。    但这里也终究不是她的家,没有给她一点的归属感,尽管她的闲暇时间都打发在了这里。    清早应遥下楼的时候看到沈煜扬破天荒的起了大早,窝在沙发里盘着腿玩着水果忍者,见到她的时候还抬起头咧着嘴冲她笑了起来,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他笑得让应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是隐隐的不适,以至于最后她连回醒沈煜扬一个敷衍的笑容礼尚往来一下都忘了。    他是吃错药了吗?    应遥心想。    吃过早饭之后沈煜扬一直没有出门的意思,以往的周末他很少待在家里,尤其是应遥来了之后,他嫌家里四处都充斥着徐妙年的影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心和清净,以至于后来,他连这个家都不想多呆。    他的父亲变得不像他的父亲,家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了。    而每每当应遥和沈煜扬一起待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大房子里的时候,应遥总会萌生出一种类似于鸠占鹊巢的感觉。她知道沈煜扬是讨厌自己的,毕竟他才是这里名副其实的主人。所以哪怕应遥再不愿意出门,还是选择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这附近的图书馆待上个一整天。    窘迫不适的环境里,总有一个人需要让步。    应遥出门的时候沈煜扬并没有说什么,他甚至对她的妥协感觉到了一丝的心安理得。他的手指依旧灵活的在手机的屏幕上滑动,嘴里还不时发出因为漏掉了一个水果导致game over 后的懊恼的叹息。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手指微微停滞,随即又继续若无其事的,玩着游戏。    夏天还会有多久才会过去?    应遥面前的书本摊开,她的视线停留在窗外。天空像是隔了一层透明纸的蓝,被一栋又一栋的高楼分割阻隔。路边的香樟是葱郁的青,只是在烈日的侵蚀下和汽车尾气的浇灌下那股葱郁都显得没精神气得紧,像是濒死之人的苟延残喘。    在这座钢筋铁骨的城市里,最缺的也是最不在意的,便是这样蓊郁的生命力。    她将纸张翻到了下一页,却有些心不在焉。    图书馆里的氛围很安静,每个人就连拉椅子的动静都显得小心翼翼得紧。于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应遥囫囵吞枣般的读完了面前的书。这是一本木心的诗集节选,合上书时她再回忆起来,印象最深刻的不过那句:“我是一个在黑暗里大雪纷飞的人啊。”    后来的几年里社交网站发展迅捷,新浪微博等平台上营销号层出不穷,木心的一首《从前慢》被他们大肆宣传甚至篡改的面目全非,热度一直高居不下。可当应遥每每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想起来的,却永远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这行俳句。    “我是一个在黑暗里大雪纷飞的人啊。”    像是被油墨印刷在了脑子里,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抵在舌尖一遍又一遍反复呢喃,惶惶不知归途。    应遥将它顺手记在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面,然后将书放回了原处。    已是正午时分,推开图书馆的大门的那一刻她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和大片刺目的阳光席卷,令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在室内开了空调是体会不到这种毒辣的,唯有站在室外,才能体会到  来自华城的夏天最真挚的热情。    应遥站在图书馆一旁的阴凉处向四周望了望,她想要寻找一个地方,能躲避炙热的日头和慰藉她过于空虚的胃。    紧接着,她的视线在一家面馆定格,再然后,当她正准备向目标建筑走去时,她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死死的拽住了自己的衣摆。    ……等等?!    应遥的视线下移,看到自己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个看上去不过三四岁个头小小的小女孩,正拽着自己的衣角仰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    应遥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子,长得玉雪可爱的,眼睛又大又灵动。看上去有点婴儿肥,肉嘟嘟的小脸看得应遥甚至有些手痒痒。她蹲下身子,顺手捏了一把对方的小肥脸,语气放得很轻:“小朋友,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说完之后应遥心里就有些后悔了,这话听上去怎么跟人贩子的台词差不多。    可对方却并没有因此松开拽着她衣角的手,只见女孩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刹那间她的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断断续续的回答着她的问题:“我……我和小叔叔一起来的……呜呜呜……然后小叔叔……小叔叔就……不见了.……呜呜呜呜呜呜……”说完,女孩哭得更大声了。    应遥有些惊讶于为什么以后看上去个头小小的小女孩哭起来的声音是这么的嘹亮高昂令人感到振聋发聩。正午的路上行人不多,但都被这小家伙的声音吸引,目光在二人之间反复打量。    应遥没招了,毕竟自己的衣服还在人手里拽着,更何况这样的小孩子哭起来确实很让人心疼。她向前挪了挪,好让两人的距离拉近一点。然后她尝试性的抱住了小家伙散发着奶香的小身子,一边安抚性的拍了拍对方哭得一耸一耸的小身子,一边不住的安慰道:“没事哦,你舅舅一会就会过来了。”    也不知道小孩子为什么都这么能哭,以至于应遥哄了好久她才停了下来。应遥有些受不住室外的温度,她看着还在眼前抽抽搭搭的小姑娘,问道:“你饿吗?”    “嗯。”对方委屈的点点头,望着她。    “那姐姐带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应遥又问道,语气和善。    “嗯!!!!!”对方重重的点头,脸上的表情瞬间雨过天晴,开心得不行。    .......怎么感觉好像上当了?    正当应遥牵着她的手准备起身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听上去很熟悉却带着明显的焦急的声音,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林洛洛!”    然后应遥身边被她牵着的小家伙,闻声立马很利落的转身招手回应了一声嗓音嘹亮的应答:“诶!!!!”    应遥下意识的跟着她转过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然后就看到,林记年站在那里,同样望着她们,一脸的焦急。    平日里白月光一般的男神,此时急得满头大汗。身边的小家伙一把松开了拽着应遥的手,然后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对方大腿。    再然后就是扯开了嗓子开始嚎:“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小叔叔我以为你不要洛洛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林记年莫名有种把这丫头摁腿上打一顿的冲动。    林洛洛还在哭,她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哭得林记年没办法了,只能弯腰把她抱怀里耐心的哄。然后他视线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的应遥身上,想想还是主动说了句:“谢谢你帮我照顾洛洛。”    语气比之前比平淡了很多。    “没关系。”应遥的语气也很平淡,没有之前哄林洛洛时的那般轻柔温婉,仿佛她的性格向来是这样的寡淡冷漠再无其他。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肩膀上一大片污渍在林记年看上去有些醒目,所幸的是在太阳底下站的太久了从边缘开始已经慢慢的干了,倒也不至于太打眼。    这是林洛洛的杰作。此时的她看到应遥准备走,想起了刚刚对方答应自己的肯德基,立马惦记上了。于是乎这个原本因为林记年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小东西突然又开启了她嘹亮的嗓子:“姐姐姐姐,你不是要带洛洛去吃肯德基吗?!”    “啊?”应遥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笑了,上前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说道:“对啊,但是你要问你小叔叔让不让洛洛去啊。”    她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把球踢了过来。    林记年不说话。    林洛洛以为他不同意,搂着林记年的脖子小脑袋一扭一扭的,大眼睛又开始眨巴眨巴,可着劲的卖萌:“小叔叔小叔叔,去嘛去嘛,和洛洛还有姐姐一起去吃肯德基嘛!小叔叔最好了!”    应遥望着她憨态可掬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林记年看着她,只觉得原本沉闷压抑的女生霎那间就变得鲜活了起来,连五官都明艳柔和了三分,透露着一种浅淡的温柔。    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那就去吧。”林记年说。    他话音刚落,林洛洛就立刻高兴得忍不住欢呼雀跃。平时成绩家里人很少允许她吃快餐之类的食品,总觉得不营养,然而越是不让孩子尝试,孩子对那种食物的渴望,往往都是不减反增。    于是开心的林洛洛为了答谢让她吃上肯德基的漂亮姐姐,从林记年的怀里挣脱了下来,又跑到应遥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说:“姐姐,洛洛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此时的林洛洛因为一份肯德基已经对应遥的好感度倍升,这亲热的样子让跟在身后的林记年都有些啼笑皆非。    应遥牵着林洛洛肉乎乎的小手,一边小心的领着她过马路,一边认真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我叫应遥。”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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