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藏于身,现下未见症状,只是还没发作起来而已。”舒殿合方才听的就是宣城肺中是否有鸣痰音。
宣城此刻的呼吸音尚清,说明疾病还没蔓延到肺部,舒殿合一本正经道:“公主脉息也还算好,但若是不加以防备,接下来伤风感冒,再所难免。”
她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拉开边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乌黑的药罐来,又寻来一把干净的木勺。
宣城愣愣地看着他,不解他要做什么。
只见舒殿合掀开药罐的盖子,用勺子在内刮出一勺色泽发黑,状似蜂蜜的药膏来。趁对方发呆的间隙,小嘴微张着,将药膏径直喂进宣城的嘴巴里。
待宣城反应过来时,一股又苦又涩的滋味瞬间在她的舌尖蔓延开,呛人的劲直冲脑门而上。呕!宣城登时不想要自己的舌头。
舒殿合不管宣城五官如何狰狞,变幻术似得生出一颗不知从哪儿来的乌梅,又塞进宣城的嘴巴里,自顾自地说:“这是太医院特制的川贝枇杷露,化痰止咳,就是有点苦。”
乌梅酸甜生津,顷刻间冲淡了舌尖的苦涩味,宣城缓过来,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毒死了,心有余悸。
而后猛的意识到,舒殿合刚才对自己做什么了。一张小脸噌的一声,变的比煮熟的虾米还红。
舒殿合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变化,心无旁骛按照预防风寒的方子,给宣城抓了几包药,干净利落的包好,抬头一看宣城的脸红彤彤的:“公主的脸怎么这么红?”还以为她发烧了,上手要摸她额头。
在恪守礼节的舒殿合眼中,仅在看诊的时候,是不用讲究男女大防的。就算现在她的面前是一个男子,她也会这么做的。
病人对于大夫而言,不管男女,无论富贵贫穷,地位或高或低,惟见病,不分人。这是她师傅带她入医门时,教她的第一条道理。
宣城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支支吾吾:“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点热…”
舒殿合识相的没有再追问下去,忆起刚才的话题道:“公主方才想说什么?”
“唉,本宫就是想说,你们一个个都要走,只留本宫一个人在皇宫里,一点都不好玩。”
柴隆威走了,舒殿合又要走了,她第一次出去办事所认识的人都没了。一路上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情谊,转眼间烟消云散。
宣城本来是没有什么感觉,却被自己这番话勾起了心中深埋的孤独感,泫然欲泣,又使劲吸了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
她父皇说过,软弱的人才会爱哭。她绝不能为这点小事哭。
舒殿合哑言,她本来就不属于这皇宫里的人,按照公主话来说,好像她不该走似得。
公主话里面的“你们”两个字,倒引她注意:“除了草民,还有谁要走?”
“柴隆威,柴侍卫。”
“他为何要走?”
“因为父皇说他保护本宫不利,要罚他去镇守西北。”
明明是拼死保护自己,忠心耿耿的侍卫,却因为自己的缘故无端被发配边疆,宣城越想越内疚,仿佛有一肚子的委屈想要倾诉出来。
若是放在常人面前,就算是她的太子老兄和父皇,她也不会吐露半句心里所想。可面前的人,偏生好像对她有着什么吸引力一般,明明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一看到对方的脸,就不由自主的想亲近对方,向对方吐露心声。
“你要不要替我想个办法,能够把柴侍卫留下的?”宣城可怜兮兮地望着舒殿合,希望对方用他的脑子能够为自己解除烦恼。早前说要报复舒殿合,让他尝尝大豫十八道酷刑的话,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君无戏言,恐怕无法。”舒殿合一顿,“草民想,皇上这般做定有深意。”
“一个个都这样说。”宣城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答案,“却没有人愿意跟本宫解释父皇到底有什么深意。
“这个…”舒殿合不敢轻易置啄,欲言又止。
“你知道父皇的深意?”宣城眼睛一亮,宛如兔子见了草,凑近舒殿合,“不妨说给本宫听听?”
“…”
“草民愚钝,不敢妄测圣意。”舒殿合后退一步,与宣城保持距离。对未知之事谨言慎行,是舒殿合一向的秉性,更何况这是皇宫。
宣城不管这些,对自己想知道的问题,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似乎看穿了舒殿合内心所担忧的,道:“你放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偷偷说,本宫悄悄听,谁也不知道。”
舒殿合仍旧噤口不言。
宣城见舒殿合不为所动,威逼利诱道:“你要是不说,本宫就立马要父皇砍你的头,或者把你关起来,不让你回去见师傅。”认真的样子,看起来说到做到。
自己的小命无所谓,不让她见师傅却是舒殿合的软肋,宣城刚刚好捏到。
舒殿合被逼无奈之下,不好再隐藏,慎重的说:“只是草民一个猜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