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侯慢慢转过身,不相信似地揉了揉脸,定睛一瞧,登时像被雷劈了似地僵立原地,惊骇得半晌都讲不出一个字。
雨点杂乱无章地打在他的脸上,生疼。
一顶官轿静静地停在他面前,王府侍卫护在轿旁,沉默着一动不动任凭雨水冲刷,手中的刀刃在雨幕中泛着光。
萧易端坐轿中,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南平侯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些人,他们是怎么来的?就这样形容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就是晋王的实力?
南平侯不由自主打个寒颤,咽了口唾沫拱手道:“给晋王爷请好,误会,都是误会。”
笑得一脸褶子,全没有刚才无法无天的凶狠蛮横。
萧易扯了扯嘴角,说:“看来南平侯不但认为本王是个瘫子,还是个聋子和瞎子。”
南平侯干巴巴笑了几声,“我多喝了两杯酒,脑子晕乎乎的,说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言语若有得罪之处,王爷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就别跟我计较啦。”
“你算个什么东西,让我不计较我就不计较?”萧易手一挥,“给他松松筋骨。”
四个彪悍的侍卫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慢慢走过来。
南平侯大惊失色,双股颤颤,“我说错话,大不了我给你赔礼,咱们这就去宫里,当着皇上、太后的面儿,我给你认错!你是亲王,可我也是一等侯,你可不能乱来啊!”
话音未落,他的下巴便被卸掉,随即胳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折成好几断,强烈的疼痛刺激下,他的五官扭曲得没了人样。
一个高个子侍卫重重在他小腿一击,只听咔嚓一声,骨头碴子就从模糊的血肉中脱颖而出,技艺娴熟,干净利落脆,可见这种事干的多了。
南平侯好像一条撒了盐的泥鳅,在雨地里痛苦地翻滚着,无声地嚎叫着,身下,血水混着雨水,淌成蜿蜒的小河。
他的侍从吓傻了,木雕泥塑般在旁看着,没一个敢上前阻拦的。
萧易往苏媚的方向看了一眼,沉声吩咐道:“拖下去打碎骨头,留口气别叫他痛快死了。”
高个儿侍卫扯着南平侯的断腿,像拖烂袋子一样把人拖进小巷子。
目睹这一切的燕儿吓得面如土色,根根寒毛倒立,小腿肚子都差点儿转筋。
苏媚抚着胸口,自然也受惊不小,但面上要比燕儿从容得多,甚至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叫你起歪心思,该!
然不敢露出一丝窃喜的表情,用手帕子用力擦了擦眼角,顷刻就红了眼圈,她擎着油伞慢慢走到轿前,“还好王爷来得及时,您又救了我一回。”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肩膀轻轻抖动着,显见是吓得不轻。
衣袖下,萧易的手暗暗握紧,“上来。”
苏媚怔楞了下,没明白。
“上来。”萧易重复一遍,“不然你打算走着回去?”
苏媚恍然大悟,抿嘴一笑,拎起裙角就上了轿,兴奋之余竟忘了掩饰,显得有几分迫不及待。
轿帘落下,他坐在轮椅中,她坐在旁边的藤面矮凳上。
小小的轿厢中只有他二人,距离很近,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最初的沉默过后,苏媚轻轻说:“当时我怕极了,真的,以为会被南平侯掳走。你知道吗,别看我是官宦小姐,但他根本不把苏家放在眼里,还说太后要把我指给他,那一刻……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萧易没说话,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抹阴冷的光。
他当然知道,否则不会出现得如此及时。他晌午时进宫协助调停拖欠俸禄的官司,无意中得知南平侯求恩旨赐婚苏媚,而太后轻飘飘一句“赏你了,往后消停些,不准再胡闹”,就把苏媚当成一个玩意儿赏给南平侯!
南平侯是色中饿鬼,得了应允就会行事,根本等不到下懿旨的那天。
顾忌御史们的口诛笔伐,南平侯不敢去苏家硬抢人,但在外面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而今天是送香的日子,苏媚一定会出门。
来不及怨怼,萧易不敢抱任何侥幸,连声招呼也没和皇上打,直接出宫寻人。
还好,赶上了。
但他也只是淡然地说道:“以后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因为南平侯活不了几天了。
“那就好。”苏媚拍拍胸口,长长吁出口气,笑容刚展开一半又凝固住了,“他不会,还会有别人的。”
萧易说:“不会。”
“您别宽慰我了。”苏媚无奈地摇摇头,神情黯然,“去了一个南平侯,还有更多的纨绔败类,苏家根本护不住我。就算我出家做姑子,也躲不过去。”
萧易缓声道:“总会有办法的。”
苏媚抬头,温柔如水的目光惹得萧易心头一跳。
“王爷,我为了脱困,一时情急就,”苏媚悄悄把手抚上他的膝头,吞吞吐吐道,“就说我是您的女人……”
细腻白皙的手如同上等的甜白瓷,泛着含而不露的润泽,覆在他朱红色的常服上,显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美。
这样的一双手抚上来,哪怕什么都不做,正常的男人也会先酥倒一半身子。
可惜,他的膝头依旧麻木冰冷。
萧易瞥她一眼,“嗯。”
苏媚睁大眼睛等着下文,结果等了半天也没听他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