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蓦地抬眸。

莹润的眸子中此刻满是黑沉的戾气，像是暴雨来临前天空中的乌云，阴霾蔽日，竟不含丝毫暖意。双眸似雪原上的寒冰，带着无边的冷渣子。

就那么一眼。

沈含娇几乎以为他恢复了正常，她下意识地想要逃。

不，不，不能怂！

然而脚却不由自主地往后滑——

但身后，仿佛有一张大网，仿佛有无数绳索，紧紧地缚住她，让她——不得动弹，还有些喘不过起来。

“阿娘小心，摔下去会疼的。”

满是担忧的声音像是响在她的耳畔，沈含娇循声抬头。

阴霾与戾气一扫而空，修长的白色身影站在树上，飘然踏飒，带着无以名状的出尘。仙人手里大喇喇地拎着她的腰带，让她背朝上，面朝下，半吊了在空中。

而此刻，她的姿势，就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丢人！难受！

沈含娇憋红了脸，“王八蛋，放开姑奶奶。”

这么矮的树摔不死人的！

脚挨上了地面。

沈含娇气咻咻地回头，刚准备骂他。

便听见面前的人用一种极轻极认真的语气道，“阿娘，以后你别说那种话了，荆儿会难受。”

语气中的祈求与哀伤，寥落，一如清晨的烟雾，在沈含娇的面前弥漫开来。她不抬头，似乎就可以瞅见那双此刻盈满哀伤的眸子。

她忘记了她要说些什么。

心倏地一窒，她抬头，瓮声瓮气地道，“吃素就吃素。”

人在屋檐下，这些日子免不了要借势，此刻还是顺着你为好。

*****

母子没有隔夜仇。

才不过走十几步的功夫，两人就已经“和好如初”。

才说了要借他的势，这求人的机会转眼就来。

脸色好像有些没方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记仇。

沈含娇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换上了一张慈母脸，笑眯眯地道，“荆荆啊，你能不能让肖四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孟荆没说话，只板着脸默默地打了个响指。

一张娃娃脸迅速从房梁上倒吊下来，恰好悬在沈含娇的面前。

“主子。”肖四恭敬地看向沈含娇身后的孟荆，“东西不在我这，我交给妙婆婆了。”

“不过是些药粉药丸子，你给她做什么？”沈含娇皱眉，她想起了方才椅背上那诡异带毒的小蜘蛛，“算了，妙婆婆想要就给她吧，我不要了。”

孟荆依旧臭着脸，冷冰冰地冲着肖四道，“你，去取来。”

“我不要了。”沈含娇提高了音量。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屋，徒留倒吊在房梁上的肖四。

“我到底去不去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