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郎君往出倒退跃了几步,忽然回头骂道:“好你个云中雁!白白站在外面做什么?吹风么!还不快快上来助我!” 云中雁却有些犹豫,他高声叫道:“惑心娘子,我们逍遥门与血昆仑一向无恩仇,你何苦来搅局?” “哈哈,今天这个局我还搅定了,只要你们答应我,输了就不带那女孩走,我就不为难这不男不女的怪物!”惑心娘子道。 千面郎君一听她居然将自己叫做“不男不女的怪物”,心中大怒,手上攻的更急,但却总是棋差一招,惑心娘子应付得游刃有余,面上还挂着微微的笑容。 千面郎君一时心急,见惑心娘子居然还笑,心中更怒,但手上却总是不听使唤似的,不禁骂道:“贼婆娘,再笑挖掉你的双眼,长成那副嘴脸还要学小妇人,没得恶心人!” 梁宣心中一愣,赶紧捂住闻琴的眼睛,同时自己也闭上眼道:“不要看她的眼。”闻琴正不知为何,只听云中雁先叫起来:“郎君,不要看她眼睛!那是瞳术,她一笑,更加不好对付!” 千面郎君心里一惊,陡然间惊觉,这惑心娘子有一门绝招是使瞳术的!他竟然一时心急给忘了! 那惑心娘子的微笑甚是自然,他还以为是在炫耀,谁想到她用了瞳术! 千面郎君偏过头去,身子侧旋,向着惑心娘子面部急攻过去,口中却对着云中雁道:“雁兄,快快将那女孩绑了,先拿住人,省得没了人,门主怪罪下来,可不是你我能担得起的!” 梁宣连忙护住闻琴,云中雁还未对她下手,似乎竟还有些犹豫。这时候千面郎君的话又起来了:“雁兄,无论如何,门主始终是最大的,咱们得罪不起,你莫忘了“一片冰心”!” 云中雁脸上陡然变色。他终于点点头,向着李闻琴跨出一步。 梁宣着急向前,道:“前……前辈!放过她吧!”他眼前闪过那些他们一起出山东的日子,云中雁押解着他俩,倒是一路以礼相待,还曾传授他武功,是以梁宣对他颇为客气。 谁料云中雁看却道:“你一定要去泰山么?” 梁宣怎么想到他会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于是老实地点点头。云中雁不听便罢,一听这句答话,冷笑了一下,点头道:“怪不得,怪不得!你居然还记得叫我前辈!哼!让开!”说着伸手一推,梁宣将闻琴护在身后,急忙躲避,脚下无意识之中却用得是“足下春秋”的功夫,这一使出来,当下自己也呆住了。 云中雁嘿嘿冷笑了几声,道:“好一手轻功,我今天来领教一下你学得如何?” “别!”梁宣大惊道,他委实不想同传授自己这门功夫的人动手,但是云中雁长臂伸出,左冲右挡,梁宣连连躲避,早已经不自觉使了出来。 梁宣低头一看,见云中雁脚下所踩的,也正是“足下春秋”,只是步法套路却完全与自己相反!他不由得一呆,这一套路反着使出来,竟然反守为攻,逼得自己连连后退。一时之间大汗淋漓,脚下步伐越来越乱,九宫之法全然忘了。闻琴在背后大叫提醒,但是梁宣却总是出错,哪里听得到? 云中雁脚下已经将梁宣封在死角,梁宣向后一退,已经退到了东海灵夔的身前。他往后一摸,却摸到了东海灵夔那空荡荡的半只腿,心中一寒,转头只见云中雁一掌已经要凌空劈下来。 闻琴大叫了一声,扑过来扯住云中雁的背,但是云中雁早有发觉,右臂向后一挥,闻琴飞了出去。梁宣却一动未动,云中雁不禁呆了;脑海中思量万千闪过,此时惑心娘子那边见梁宣势危,忙着赶过来,却正好被千面郎君瞧出,瞅准一个破绽,短剑刺了过去,惑心娘子闷声一声,长袍飞起,打中了他的右脸,散了开去。佳期宫主当即关切地叫道:“师父,可受伤了么?” “有你什么事?还不……还不快去救那小子!……”惑心娘子咬牙道,原来千面郎君的短剑已经刺中了她的手掌。佳期宫主目光一转,看到梁宣眼睁睁就要毙于云中雁掌下,眼看竟已无法挽回! 谁知云中雁一掌将要劈下来,见梁宣竟然动也不动,似乎要准备受死了,心中想法早已经滚了几滚,那掌悬在半空,居然下不去手,转瞬之间改了动作,飞起左脚一踢,梁宣“啊哟”一声喊出来,已经被云中雁踢翻在地。 “云中雁,你若是将她归还给我师父,那么‘一片冰心’的解药,我可以给你三年的。到时候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也不用担心了。”佳期宫主远远地大声道,说着对雪舞使眼色。 “多谢宫主垂怜,只可惜这毒`药每一处都不相同,你佳期宫的未必能应付得了我东海坛的。”云中雁沉声道,眼前一个白影一晃,片刻之间多了一个人出来,正是雪舞。她将云中雁挡住,冷冷地道:“云前辈还是不要与不会武功之人为难了。” “雪舞姐姐,快将他拦住!”佳期宫主喜道。 “不会武功?”云中雁反问,指着梁宣嘲讽地笑道:“姑娘不如问问,他这手脚下的轻功是从何处来的?这小子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哼,所谓名门正派中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梁宣心中恍然,这才想起他方才问自己那句“你要去泰山”,是将自己与泰山派划在一处了。泰山派名震江湖已久,位列九大门派之首,人丁兴旺,自然是名门正派;而这云中雁当年被崆峒派掌门冯守正杀妻灭门,自然对所谓“名门正派”抱有成见,也因此投入逍遥门之下。 雪舞道:“雪舞管不得那么多,宫主的意思,是让您罢手吧。” “宫主?”云中雁瞧了一眼佳期宫主,冷笑数声,看着雪舞道:“姑娘要跟老夫动手,犯了逍遥门同门不得相争的门规,难道也要一意孤行么?” “雪舞只知道奉宫主的命令行事。得罪了,云前辈。” 雪舞已然出招!只见白影一闪,一把轻灵的弯刀已经亮出来,雪舞使着弯刀,跟云中雁的轻功相混在一处,梁宣远远看去,只见雪舞白衣飘飘,姿容清丽,恍若仙人,那弯刀在她衣影中出没起伏,就如同云层中的弯月一般;而云中雁的轻功也是潇洒风流,甚是好看,他和闻琴看着两个人打斗,一时之间竟然都呆了。 “那个呆瓜!”一个声音突然从耳边叫道,梁宣转头一看,见佳期宫主急声道:“你还在看什么啊?还不快带了你妹妹走,快!” 梁宣呆了一下,道:“可是我们……我们不能丢下惑心前辈不管啊!” 佳期宫主道:“先把你们送走再说,师父那边自有我解决!”说着推了梁宣一下。 梁宣点点头,挽起闻琴的手,正要下台阶,却只听得一声狂笑,云中雁倏然而至,原来他方才用“足下春秋”摆脱了雪舞,然后一招“穿云无影”的绝招飞出来,梁宣右手已经空了:云中雁竟然又像那天一样,将闻琴提着飞了起来,转眼间,他们已经落到了万象塔的第三层上。 “琴儿!”梁宣喊了一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很快,佳期宫主和雪舞都施展轻功飞了上去,和云中雁对峙。 云中雁拿住了闻琴,一手按在闻琴的脉门上,道:“你们再往前一步这女子就没命了!” 佳期宫主笑了几声,道:“门主还要她,那就是要活人,你敢杀么?你若是敢,那就下手吧!” “嘿嘿,这小丫头被我和千面郎君连下两次毒`药,没有我们的解药,她也活不了……”云中雁狂笑着,手捏住闻琴的脉,却忽然咦了一声,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闻琴:“你的毒……你的毒怎么没了?” 闻琴冷漠地望着他,昂着脸,转过头不答,月光下只见她的脸庞清清亮亮的,仿佛也在发光一般,圣洁无比。 佳期宫主料定云中雁不敢伤李闻琴,于是先与他口舌交涉;而闻琴则缓缓微低下头,看着下方,三人都没有注意她,她忽然脚下一动。 佳期宫主当即喊道:“你不要做傻事!” 闻琴却已经趁机挣脱了云中雁,云中雁按着她的脉门只是虚掩的,并没有用上力,一挣就可以挣开,况且云中雁决然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寻短见,他们此刻站的地方正是万象塔的边缘,闻琴往外一扑,就从屋檐上滚落下去,只听几声惊呼,闻琴已经从万象塔上坠落下来! 闻琴从高塔之上凌空而落,立即就有几个身影从地上、塔上同时飞下来,半空中竟然撞在一起!梁宣大叫一声,见闻琴居然往东海灵夔身上落下去。 东海灵夔一直在旁边观战,并不参与。此时见得焦点人物竟然朝自己落下来,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众人听得一声响,闻琴重重地跌在东海灵夔的怀里,他将她接住了!但是东海灵夔的臂膀肌肉牢固,闻琴落下来也与坠地几乎无异。 梁宣几步狂奔下台阶去看的时候,闻琴已经昏倒在东海灵夔的怀里。梁宣顿时犹如疯了一般,一把推开东海灵夔,抱着闻琴叫了几声,疯魔一般。正在斗着的惑心娘子和千面郎君也不由得停了下来,都想知道李闻琴的生死。 佳期宫主落下地来,忙上前去看闻琴的脉息,他刚把手探向闻琴的脸,谁知梁宣却抬头大叫了一声“别碰她!” 佳期宫主吓了一跳,这一声咆哮大不像这小子方才文文绉绉、软软弱弱的样子,只见他脸孔狰狞,那双灰濛濛的眼里居然泛出了纯黑的光彩,十分可怖,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你……” “是你们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梁宣大声道,脸上流着泪,听着闻琴的心跳,但是他狂魔之中,却哪里听得到? 惑心娘子也狂怒一声,一掌击向身边的千面郎君,怒道:“恶贼,你们害死我故人爱女,今日叫你们血债血偿!” “贼婆娘,人自己摔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回去好交差么?”千面郎君骂道。他见惑心娘子也是疯了,正在焦急,忽见下面东海灵夔仍在观战,于是不禁大声道:“东海灵夔,你何以眼睁睁看着同门受欺,竟无动于衷?” 他知道方才东海灵夔和惑心娘子相斗几乎胜出,是靠着佳期宫主的命令才不得已放弃的;东海灵夔内力深厚,若是他加入,或许可以抵挡得住这疯婆娘的攻势。 佳期宫主笑了几声,道:“灵夔乃我佳期宫中之人,怎么会向着外人?”说着看了几眼灵夔,那灵夔真的如属下一般低下头。 塔上云中雁忽然道:“灵夔,你好糊涂!佳期宫归根结底还是归逍遥谷管辖,宫主再大,怎能大得过逍遥侯?逍遥侯有令,千里生擒得李闻琴来,如今佳期宫主新登高位,年幼无知,你怎能听其糊涂号令,违抗门主的圣令?纵然李闻琴死了,也要带她的尸体回去!” “一派胡言,简直荒谬!”佳期宫主勉强笑了几声,心中却焦急,这几句话正中他心中所虑!东海灵夔果然醒悟,对佳期宫主道:“云中雁所言极是。小宫主,你初登位,遇事尚不明,此事若是由老宫主在,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李闻琴一定要交到逍遥侯手中!” “你……”佳期宫主正要说话,只见东海灵夔已经朝着梁宣弯下身去,他伸出一只手,缓缓地道:“小兄弟,人交给我吧,既然已经身死,还要她做什么?” 梁宣缓缓抬起头,东海灵夔见他神色冷漠,灰色瞳仁中的黑影还没有退去,心里没来由也飘起一种异样之感。梁宣冷冷地道:“谁也带不走她,你要拿走她,先将我杀了便好。她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来,径直面对着东海灵夔。东海灵夔心道:“这小子是失心疯了,不足为惧。”于是微微笑道:“我无意与小兄弟为敌,只是将李姑娘的尸身交出来,大家化干戈为玉帛。” 梁宣却不说话。 东海灵夔面上神情渐渐严肃起来,道:“既然小兄弟执意如此,那就休怪老夫不留情面了。”心中却道:“李闻琴已死,我就打死这个小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梁宣一动不动,东海灵夔见他一味这个样子,早已经习惯。于是抢先一步发动,铁杖向前指出,梁宣忽然闪了个身子,躲了开去;东海灵夔每一步都是先发制人,可梁宣却总能躲避开。 原来他此刻心中万念俱灰之下,反倒是心中澄静,别无杂念,对方来招,脚下踏步,他将对方的出手出脚都当做九宫格上的一步,自己自然而然地迈开步子,以“足下春秋”的步法躲避,所以每次都能算无遗策,竟然叫这东海灵夔摸不着头脑! 东海灵夔更是又羞又愤,他知道梁宣只会一套“足下春秋”的轻功,可是这轻功虽然玄妙,可梁宣除此之外也不会什么其他功夫,况且他的内力比之自己差的太远;但就是无论如何也捉不到他。 殊不知,他每次都抢先一步,但是只要一动就会出现破绽;而梁宣在原地不动,也正是没有破绽,令他无从下手;梁宣虽然功夫简单,但是每次随敌伺机而动,看似失了先机,实则是以退为进,在对方的先机中寻找自己的契机,便被动为主动;况且“足下春秋”的功夫套路虽然简单,但是诸般变化,完全取决于对手的招数繁易程度,东海灵夔越是出奇招,梁宣躲避得越是灵巧。 云中雁摆脱惑心娘子,暂时休息之时,远远看梁宣和东海灵夔一个攻,一个守,不禁颇为吃惊:惊得是梁宣这小子居然已经如此精进,看他脚下的步法繁而不乱,而且内功似乎又有所加强,那东海灵夔一时之间,竟然奈何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