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头子,你让她们仨呆在知青点,没事儿吧?”看着余温她们三个人走了,一直呆在灶屋摆弄早饭的王翠花走了出来,她的手在腰前的围裙上擦了擦,不放心的问道。 刘得运又吸了口烟,“能有啥不放心的,那房子结实着呢。”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王翠花从堂屋门后面的大缸里拿出几片红薯干,嗔怒着说道。 “没事,村长进去了,新村长还没选出来。有事也是我这个村支书第一个担。” 三个新来的知青住在知青点,别掺和村里的这些事就好,清静! 一听到这话,王翠花不提这话茬了,“你说,这村长都进去一年多了,怎么还没出来。不是都说他在县里有人吗?” 刘得运狠吸了一口烟,咳了一口,烟气从他的鼻子里冒出来,“行了,你别瞎咧咧了,赶紧做饭。一个老娘呗,天天嘴巴叨叨叨的,竟长头发了,没有一点见识。” 王翠花瞪了他一眼,“就你见识多,我就不该和你这赖人说话!” 刘得运敲了敲烟枪,没理会他老婆王翠花。 上任村长刘怀民是个混人,早些年没少干缺德丧良心的事儿。当初邓家出事,就是他一手搞出来的,没想到狼崽子比他还狠。 刘怀民把邓家大阳县这一支整的就剩兄妹俩,那邓修齐直接把刘怀民一家都整得家破人亡了。刘怀民进去了,他儿子因为强/奸女知青闹出人命也进去了,老婆和女儿一个得病死了,一个被刘怀民卖给镇上黑子家,如今也是生不如死。 刘怀民这一进去,为什么还没有出来,那是因为他县里的那个姐夫权力还没有狼崽子手里的人脉大!前天他还听老哥们说起,县里刘怀民那个姐夫犯事被调查了呢。 刘得运心想,当初参与那些事的人,如今要么不明白为什么掉沟里摔断了腰椎,只能躺在炕上动弹不得;要么死在老虎嘴巴里了,要么下牢了。。。 这里面要是没有邓家那只狼崽子参与,打断他的头他都不信。 如今世道变了,人心也跟着乱了。那些个知青闹着要回乡,一有知青回乡名额,争破头了要抢。伟人去世后,上面政策松动,他看这三个新来的也很快就要回家了。 刘得运虽然没有什么见识,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是大阳县。不过年轻时他给八路带过路,两个儿子大的在部队,小的上了工农兵大学,唯一的女儿也嫁到县里在公社卖东西。 他没什么求的,就先暂时护着这些个知青。别看村里就这一巴掌大,污脏的事儿还真不少,只要这三个知青安安分分的,他刘得运就能保证有些事情不找上她们。 这些话他不跟王翠花讲,实在是老娘们嘴太快,他漏一点口风,明天全村都该知道了。 关于邓修齐的话能乱讲吗?他还担心被邓修齐盯上呢,毕竟当初他也是袖手旁观的那一类人。 余温不知道她们走后,村支书一个人想了这么多。 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去,把房间清理一下,然后躺在炕上好好睡上一觉。 北省的冬天,气温都零下好几度了,余温两根手指头捏着盆沿儿,感觉露出来的手指尖都快成了冰棍了,她吸了吸鼻子,快步一直向前走。 至于跟在她身后的两位女同志,余温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两个一个性格娇蛮不饶人,一个躲在人背后搅和,怎么看怎么相处不来。 “余温,你走慢一点。等等我们啊。”有时候余温想躲都躲不了,背后传来娇滴滴的声音,不用回头余温就知道这是那个叫绿彤的人。 她步子加快一点,可是又想到以前有人教过自己,就算在讨厌一个人,只要她和你没什么深仇大怨,面上最好还是和气一点。 余温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太拿有色眼光看人了,她最终还是停下脚步,等着她们俩。毕竟以后还是要相处的。 “绿彤,你喊她干什么,一看人家就不想搭理我们。干什么热脸贴冷屁股!” “映兰,都是一起来的同志,以后就我们三个人在这儿知青点生活了,你别说这些话。”绿彤拉了拉映兰的袖子,两个人走到余温面前,她又不好意思的说道,“余温,你是叫余温吧。映兰就是这种性格,你体谅一下。” “呵呵,”余温假笑一声,没有应她话茬,“你怎么知道我叫余温?” “我在驴车上听到你和刘老伯说话了。” “哦~”余温点点头,原来这个绿彤在驴车上根本没有睡啊。 “我听你们说话,你叫绿彤,她叫映兰,你们认识。”余温换了一个手拎盆,继续向知青点走去。 “我叫李彤,不是绿彤,你听错了。”李彤抿着嘴巴笑了一笑,“这是吴映兰,我们在一个大院住。” “什么一个大院,你爸爸是个看门的,我爸爸是书记。”吴映兰仰着下巴,忍不住嚷嚷道。 李彤顿时尴尬起来,她放开了吴映兰的袖子,脸都涨得通红了,不住的用眼睛看余温。 余温当作没有听到这话,也没看清李彤眼睛里的请求。人家两姐妹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外人掺和啥啊,她才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爱替人出风头的性子呢。 几个人沉默着走到知青点,余温是个无事人,还能打量一眼这七十年代的北省农村风光。她身边的两个人就尴尬了,也不像刚才一样依偎在一起,反而各走各的。 这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家家户户开始冒起了炊烟。 七零年代末,大阳县刘家庄已经不吃大锅饭,当然还是全大队的人一起下地挣公分。 余温拖着疲惫的身子,闻着不远处传来的饭香,感受一下自己肚子中的饥饿感,心里忍不住沮丧。 这样一看,还是飘着好。有了人体,充实是充实了,就是不耐糙不顶饿。 知青点一年多没有住人,春夏时的野草长得老高,现在只剩下黑黄干枯的杆径。几个人趟过被野草围着的那条小路,推开了知青点的木门。 光亮从门和窗户那里打进屋内,余温终于看清了房间内的摆设。 靠墙的地方有一排四五米长的大炕,炕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铺,露出上面一层凝结成干帮帮的黄土。靠门的墙面上开了个窗户,窗户下放了张破桌子,上面放置了余温的行李。 屋顶没有做天花板,还能看见一根根横梁木。奇怪的是最低的一根横梁上竟然还挂着一根麻绳,被风吹得晃荡起来。 吴映兰走在李彤后面,左右张望着,她抬头看见那根麻绳后,立刻尖叫一声,“啊!” “你干什么啊!”余温被她吓了一跳,身体疲累,她也不耐烦惯着吴映兰。 “我不要住在这里!这里以前死过一个女知青,上吊死的,就用咱们头顶上的那根绳子!”她神情恐慌,站在门前就是不愿意进来。 余温被她说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那根断了的麻绳,还晃晃悠悠的,从窗户洞里吹来的北风呜呜咽咽的,像是女人的悲泣。这声音吓得她一激灵,慌不迭的从屋里跑了出来。 “你听谁说的!”余温一跑出房门,就向吴映兰问道。 吴映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李彤,“李彤说的,她说这里还闹过鬼。要不然我忍忍,这里还可以住!” 余温又转向李彤,问道,“你说这里闹过鬼?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李彤瑟缩了一下,“我没有说过这里闹过鬼,我只是听说这屋里去年死过一个女知青,还怀着孕呢。”她心里埋怨吴映兰,这个时候谁敢说哪里闹鬼啊,吴映兰嘴巴一歪就把她的话曲解了。 李彤没有说她从哪里听说过这事,余温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 她看了一眼依旧敞开门的知青点,风吹动着木门和窗户上白色的毛纸,怎么看那屋里都是阴深深的,再也不敢进去了。 不争气! 可是这也没办法,从小到大,余温最害怕的东西就是鬼!没有鬼,她自己想象的鬼也能把自己吓死。她小的时候,就见过鬼。长大记不清楚那件事是不是真实发生的,不过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几个人正怔忪着,后边的草垛那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声音短促尖锐,吴映兰和余温都吓得跳了起来。 余温转过头来一看,顿时又羞又恼的,气不打一出来。 这不是刚刚那个二流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