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好像变得特别冷,大雪这天才过去,就真的飘起了雪花。 德顺捧着装裱好的圣旨轻手轻脚进了暖烘烘的御书房里。宗顺帝就盖着一床被子歪在榻上看折子。 “皇上。”德顺把圣旨摆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黄色绸缎映着窗外的白雪,泛着与众不同的光泽。 宗顺帝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两声,斜过眼看着卷在一起的圣旨。屋子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宫人们从雪地里走过发出的声响徐徐传进来,到更显得这里清净了。 “到时候把葛儿的八字也一起带过去,再把顾挺的直接送去真家。” 他的声音十分嘶哑,时不时的伴随着咳嗽声,德信心里担忧的很,却也只能倒了一杯泡了金银花的茶水奉了上去。 “你亲自去宣旨,不要让良宣郡公得了空子,务必要亲手把庚帖交到臻姑姑的手里去。”宗顺帝喝了一口茶又慢慢的说道:“朕最近觉得好些了,以后就不要再泡这种茶,难喝的要命……你先去叫礼部侍郎过来,就直接带着圣旨去良宣郡公府吧。” 德信欲言又止,最终捧着圣旨下去了。 礼部侍郎就像是一早便候在宫里等候召唤的,德信才传诏,他就由内侍带着进了御书房,关起门来和宗顺帝低声说起话来。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不到,路面上的积雪已经没到了脚脖子。 夏依和秋枝站在廊檐下看着院子里清扫积雪的小厮,相互搓着手,一边低声说着话,只听见院门被人砰砰的拍着,那急迫的敲门声让心的心也不由得跳了起来。 “来了来了!”夏依等不及小厮放下笤帚再去开门,索性提了裙角,踩在雪地里跑到门边,麻利的抽出了门闩。 “喜事!是大喜事!”来人竟然是章析。 他的头顶和肩膀落了薄薄一层积雪,门才一开就冲进院子里,若不是秋枝拦着,只怕是要直接冲进屋子里去了。 “奴婢帮您拍拍雪。”秋枝麻利的抽出自己的帕子扫落了章析肩头上的雪,但正要抬手去扫他发髻上的雪花时,章析却迫不及待的挑了帘子就进了屋里去。 “皇上赐婚了!”他进去就瞧见了歪在暖榻上打瞌睡的季庭香,兴奋的大叫着冲了过去,坐在了季庭香脚边:“皇上下了圣旨,定了真小姐和顾大哥的婚事,已经换了庚帖了!” 季庭香迷迷糊糊的不太明白,只听见交换庚帖几个字,微微有些惊讶:“什么?是谁交换了庚帖?” 章析咂着嘴又把话重复了一边:“……现在顾大哥被臻姑姑请去吃饭了,我就亲自来送个好消息,也算沾沾喜气。”他不客气的抓了身边盘子里的几颗毛栗子,一边剥着一边吃。 “真的?!”季庭香这才算真的清醒过来,她高兴的拉着章析的袖子问:“你见了真葛没有?她很高兴吧?” 章析摇摇头:“我从顾大哥那里出来的,他去了真家,我就来了这里。” 因为又被章大夫人娘家侄女追着,章析躲在了顾挺那里好多日子了。 季庭香笑着舒了口气:“这下可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不知道钦天监订了婚期没有……” “没有,只是下了定,听说皇上想要再留真小姐两年,大概日子也要定在两年后吧。” 可是宗顺帝活不过今年冬天。 季庭香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这个时候,宗顺帝应该已经留下遗旨了吧。 “你来的时候,五爷还在衙门吗?” 章析摇了摇头:“今天大雪,陆先生带着几个兄弟去了库房,免得积雪融化,渗进库房里。” 即便是没有亲自听见圣旨,办完事回到衙门的陆离之也应该得到消息了。 大雪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季庭香留了章析在暖阁里随便吃了晚饭,又叫秋枝给他收拾了客房住下了。 大雪直到三更天才停,陆离之便是那时候悄悄回了家里。 他来不及脱下一身寒气的斗篷,只是在进内室的时候脱掉了靴子,光着脚轻声进了房里,又悄悄的进了净房。 季庭香本来睡得就不安稳,陆离之在净房里不小心搅起的水声在安静的雪夜里十分明显,她瞬间就清醒过来。 “五爷?”她揉着眼睛下床进了净房。 陆离之只是脱了罩衣,才刚擦了脸:“你醒了。”他放下卷起的袖子,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正好,你帮我收拾几件随身的东西,我要出个远门。” 季庭香跟着陆离之慢慢走出净房,两人一边低声说着话:“是外面出了事吗?” “是宫里那位。”陆离之疲惫的坐在床上,手指不经意拂过床面,触到了季庭香的体温。 “您也得到消息了……这是好事。”季庭香打开柜子翻找着拿出几件衣服来:“皇上是真的把真小姐当做了女儿,趁着自己还在,就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帖帖。” “是啊……”陆离之的手不舍得离开温暖的床面,他坐在床上,望向季庭香的眼神里有着温暖:“他……对真葛,是真的疼爱。” 季庭香背着他收拾着衣服,陆离之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背影,微黄的烛光洒满小小的房间,显得十分温暖。 陆离之的衣服大多是深色的,季庭香选了几件又厚实又耐穿的灰色袍子,又拿出两件翻毛的斗篷出来,一起摆在了桌子上。 “不用那么多,我要去南边,过了湘洲天就热起来了,不用穿斗篷。”陆离之起身站在桌前看着季庭香收拾。 季庭香却敏感的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南边?您要去福建?” 前世那位仇姓将军便是出自福建的将领。 听了这话,陆离之翘起嘴角,揽了季庭香的肩膀,微微附身亲了亲季庭香的鬓角:“俗话说的不错,夫唱妇随,夫人就像我一样聪明。”惹得季庭香笑着朝他皱了皱鼻子。 最后两人一起挑了几件衣服,陆离之到底拗不过季庭香,装了一件翻毛斗篷进去。 “我会连夜启程,最迟半个月就回来,无论京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担心。”烛台上的蜡烛渐渐的烧过一半,陆离之拥着季庭香盘腿坐在床上说话:“这里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上善和我一起去,所以就把葵上叫了回来,若是家里有事就叫他去做,若是外面有事就叫人去找顾挺……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熬到我回来的那天,若是那天来得早了,你就叫人把门户封了,不要和外人接触。” 他指的是宗顺帝。 先是给离婚期还有两年的真葛赐婚,再是和礼部侍郎闭门密谈,这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宗顺帝算是在交代后事了。 季庭香枕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你一路小心,记得添减衣服,别委屈了自己。”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听见外面有人敲了敲窗柩:“爷,时辰到了。” 是上善的声音。 陆离之猛地把季庭香放倒在床上,狠狠的衔住了她的朱唇,灵活的舌头娴熟的在她口中肆意掠夺,让她心醉神迷。 好像过了很久,他才放开她,又仔仔细细把她看了一遍,伸手去抚开了她额头上的碎发,眼神里泛着不舍:“等我回来。” 季庭香点点头,反而伸手又攀上了陆离之的肩膀,将唇印轻轻的印在了他的嘴角:“早去早回。” 陆离之笑着应了。 顾挺对外说陆离之老家出了事,请了公假回去,除了上善,就连夏依秋枝也不知道陆离之到底去了哪里,只是一转眼就过了八天。 这日章析又来季庭香家里躲清静,两人正围着炭盆看书聊天,夏依却猛地撩了帘子跑到两人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顾大人派人过来,说……皇上他……驾崩了……” 她的神色带着一丝惊恐,低低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 “这个时候……”季庭香和章析也愣住了。 怎么比前世好像早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