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宣郡公接到圣旨还有些奇怪。顾夫人心里窃喜,但是面上却有淡淡的忧伤:“……难道是大公子犯了什么错?”接着又瞧着良宣郡公越来越黑的脸说:“这封旨意,定是皇上害怕大公子连累郡公您才……还是皇上有情义。” “这个逆子!”良宣郡公重重的拍了桌子,高声叫着外面的小厮进来:“去把那个逆子给我带回来!” 却被顾夫人拦住:“既然圣旨已下,郡公您再叫大公子回来训话,岂不是是说皇上多管闲事?”她一边安抚着良宣郡公,一边偷偷叫小厮退了下去:“依妾身的意思,倒不如遵了旨意,毕竟圣旨只是要大公子和良宣郡公府的断了关系,可没说是让大公子和您断了关系……皇上为了咱们郡公府也是良苦用心啊……” 良宣郡公叹了口气:“他年少离家,是我对他教养不够。” 这件事也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整个京城,大家纷纷猜测顾挺到底做了什么事,是惹得皇上不快,还是被皇上看重。有些眼皮子浅的当即便不再和顾挺来往,衙门也变得清净许多。 章析却在章家茶楼摆了一桌酒席,请了顾挺、真葛、陆离之和季庭香。 “钦天监有没有给你们定日子?交换了庚帖没有?我以前还以为顾大哥喜欢季家姐妹的,原来心思都在真小姐身上……”章析兴致很高,才一入席就先自己喝了三杯酒。 真葛被他说得有些害臊,低着头也不敢说话,季庭香瞧见,便拉了真葛出去:“让他们吃去,咱们去隔壁说话。”两人便去了隔壁一间小小的茶室里喝茶。 顾挺和陆离之看着两人出了门,才倒酒去堵住了章析的嘴。 “人走了,你有什么就说吧。”陆离之把位置朝他靠了靠,又为他夹了一筷子菜。 章析兴高采烈的脸瞬间便耷拉下来,颓废的摊在了椅子上,捏着酒盅十分丧气:“我被两个瘟神缠着,要不是今天晚上我娘为我打掩护,只怕你们也要见着瘟神了。” 章家大老爷带着妻女进京,一住就是一年,这一年间章大夫人见缝插针的要把自己娘家的侄女介绍给章析兄弟两个,弄得章析越来越害怕回家,有时住在店里,有时还要求顾挺收留,可算是十分狼狈了。 顾挺笑了笑对陆离之说:“别听他乱说,两位小姐长得不俗,也很有教养。” “那是见着你了才有教养的。”章析争辩着:“五爷你是知道的,顾大哥穿着官服绷着脸的样子,别说是小姑娘,就是我看了也发憷。” 陆离之笑着和顾挺碰了酒杯,转而问章析:“要不要我们帮你说个媒?你想要什么样的?” 章析连忙摇了摇头:“不要了,我大伯母的意思是要我们兄弟两个从她娘家侄女里面选一个,我大哥不善经营,我都和爹娘说好了,章家的茶叶茶楼都会给大哥留着,就连未来大嫂也要让大哥选个称心如意的……我也只是想躲一躲,实在躲不过,就随便在两个瘟神里挑一个算了……”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章大夫人的心思你能看明白,章夫人就未必不明白,她还在帮着你也是证明她也不想你娶这两位小姐,总之这些事由章夫人咬着不松口,章大夫人也是没法子的。”陆离之拍拍他的肩膀:“总之我和顾大人会帮你的,今天到底是为了顾大人和真小姐的喜事来的,你的事就不要来抢风头了。” 说起这个,章析又来了兴致,探出头去问顾挺:“现在坊间都说你出了错被皇上剥夺了良宣郡公府的继承权利,虽然知道因为真小姐,不过……皇上到底打算什么给你们定日子?” “暂时不会定日子。”顾挺笑起来:“皇上舍不得葛儿这么早出嫁,要再留两年。” “哇……那岂不是……什么也没承诺给你,就先夺了你的继承权?”章析啧啧的说:“皇上还真是……”本来想说“老奸巨猾”的,不过想了想到底没说出口。 然而陆离之和顾挺都听出了这话的意思,不由的笑出声来。 “一字千金,皇上不会不认的。”陆离之笑着回了一句,转而又对顾挺说:“不过他身子最近不好,你还是嘱咐真葛找机会提醒皇上,免得日后再出了纰漏。” 顾挺点了点头,三人又笑起来对吃起酒来。 隔壁的茶室和雅间只隔着一道合起来的竹门,里面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了茶室里。 季庭香低声问真葛,顾挺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件事只有你和顾大人知道,皇长孙又对你有心思,若是皇上真的……到时候怕是对顾大人不利。” 真葛捧着茶盏,心不在焉:“皇上已经诏我祖母进宫谈过这件事,听祖母说,皇上已经拿了我的庚帖,说是找个吉日就换了庚帖的……” 只是日子还没定下来。 真葛的心也是慌乱的。 她万万没想到那道圣旨竟然在盖了玉玺之后就直接送去了良宣郡公府里,根本没有回旋的机会。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皇上必然是知道自己身子的,他肯在这个时候接受顾大人,就说明他想在生前就把你安排好。” 真葛微微叹了口气:“我是不担心,只是……”她的声音越发的低沉:“皇上最近时常睡不着,干脆就整夜的批奏章,有时候我早晨去请安时,他还在批奏折,听德信公公说,太医换了法子煎药泡茶药膳的,可是总也不见效……我很担心他的身子……” 季庭香垂下眼睛望着微微散着热气的茶盏,不敢对真葛说宗顺帝会在冬天驾崩。 真葛没有注意到季庭香的表情,她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想找个人说说话:“虽然五哥哥对皇上有偏见,但皇上对我始终像是父亲一样的,我总觉得他会永远在我身边,从来不敢想以后的日子……”她捏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知道五哥哥的心思,可皇上到底是他父亲,儿子心里想着什么,他怎么能不知道,只是到底顾着儿子,不能明说罢了……” 前一世也是这样。 宗顺帝驾崩以后的遗旨里没有关于陆离之任何只言片语,就像是从来没有这个儿子一样,若不是后来十六皇子围宫,陆离之带着兵马解围,大概已经没人记得宗顺帝还有一个儿子。就连后来的王爷之位,也是陆阳登基后才封的。 原先以为是因为五皇子的生母是不受宠的,所以累的陆离之也被人忽视,但是这一世接触了他和身边的人,始终不觉得陆离之母亲是没有家世背景的,又加上陆离之曾说过,是自己年轻时候跑出来的,执意去了福建。 “为什么皇上和五爷……会变成这样呢?” 季庭香忍了忍,最终没忍住,这句话低低的冲出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