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九川是否就是丹云子一事,他心存疑虑,免不了要和孟珒一提。
孟珒没有理会之意,反过来对梅兰庭道:“舜华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小师叔说。”
梅兰庭讪讪一笑,回眸看了银狐一眼,转身出门。
成九川看着梅兰庭离去,凝视半晌,才双眸半含春雨,道:“不跟着去瞧瞧你的梅公子吗?”
那孩子身子骨可不够好啊。
也不知硬撑了多久。
孟珒走近他,伸出手把成九川的发丝绕在指上,不再兜圈子:“小师叔分明是要诱我留下来。”
“不是我,”驴皮小灯中的萤火映着他俊秀的侧脸,在他弯起的眉眼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成九川唇角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是龙髓。”
孟珒冷声对成九川道:“这么说,小师叔是给我做了个局。”
从成九川主动开口提起龙髓的那刻起,他就明白了。
成九川退后半步,指间红光猝然一现,朝孟珒扑去,将他团团围困其中,语调很是无情:“从你十岁起,就是为它而来的吧。”
“小师叔说是就是吧。”孟珒没有还手。
“孟珒,你找龙髓做什么?”成九川一连数句逼问:“昨晚你去见的,到底是什么人?”
昨晚他刚要跟出去,偏偏孟珒一离开,梅兰庭就把他拦下了。
孟珒偏头避开他的视线:“我还想问问小师叔,昨晚去了哪里。”
“孟珒,我在问你话。”成九川眼也不眨地看着孟珒,心里极不痛快。
窗外日影将移未移,染得房中斑驳一片。
“我也在问你。”孟珒的声音极是冰冷。
成九川微微喘了口气,挑眉:“昨夜我回了趟明月谷。”
“哦。”孟珒靠在他耳际,轻声缓调:“旧地重游,小师叔好雅兴。”
成九川低眸:“八年,无风无波的,真好。”
孟珒在明月谷中的八年。
“我去了趟城外,见了个人。”他说完,孟珒也退了一步。
“昨夜你一出门,梅公子便找上我,”成九川道:“后来他走了,你的分神却一直跟着我,孟珒,你们是想看看我会不会拿出龙髓来救裴狐狸吧?”
孟珒昨夜去见的人,说不准也是为龙髓而来的。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
“若不是龙髓,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让孟师侄这么操心。”他一句一句下了重言,逼孟珒开口:
“孟师侄苦寻蛟龙髓,是为了梅公子吧?”
除了梅兰庭,他实在想不出谁还能让孟珒这般执着。
梅兰庭看着公子如玉,实则修道急于求成,魂魄心性早已受损不堪,想来真是一件让人颇觉抱憾之事。
而龙髓,在玄门诸家和妖族口中,就连修补魂魄心性,都是上佳之选。
以孟公子的偏执,大有可能孤注一掷。
成九川心道,啧,孟珒去明月谷的那年才十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儿,竟已情根深种,凡人世家的公子哥,果然不是他一个山野修士可比的。
怪不得从前姓霜的说起四九城里的王侯世家,总是一脸高山仰止的神情。
孟珒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被美人欣赏是种绝妙的享受和情绪,尤其是孟公子这样的美人,遗憾的是,那眸光冰冷,丝毫不见热情,倒让成九川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成九川,你说完了吗?”孟珒道。
他轻轻把那抹红光弹回去:“小师叔抱病日久,还是少用剑意为好。”
成九川嘴角勾出一道无赖又泼皮样儿的弧线:“孟珒,有种你动手。”
孟珒似是被他拿捏的无法,只好冷着脸道:“小师叔,回珩山吧。”
成九川不依不饶,佯怒:“孟珒,就算你师父不在了,珩山之物也不能任人觊觎,我现在就杀了这个道貌岸然的梅公子。”
除了梅兰庭,他暂且想不出谁能挟持孟珒,除了情,他更想不出孟珒会因何而孜孜于龙髓。
但隐隐之中又有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
是以,他要先拿梅兰庭来逼孟珒一次。
音落瞬息。
九华渥丹剑倏然现形,剑身通透如玉,色如渥丹,刃鸣似沉雷,光华如逸电流光,宛如神器。
追着梅兰庭的生息而去。
孟珒微蹙着眉,眼波淡淡,丝毫没有出手阻拦之意。
“成九川!”
一道白烟从驴皮小灯中缓缓洇出,卧在软垫上的银狐动了动尾巴,眼一花,再看时,那儿已经坐着位长相清秀柔媚的狐族少年。
少年似是惊魂未定,一骨碌跌下软榻来抱住成九川的大腿:“无论如何都与梅公子无关,你不要难为他。”
孟珒一见裴夜雪幻化人形,面色变了又变,朝成九川道:“成师叔,你的戏该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