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澈峰在珩山的东南方,四周群山夹峙,往南走云柔风软,一路坐船行舟,所行之处两岸多是秾桃艳李,如铺开的水墨画卷一般。
“孟师侄。”成九川裹着披风靠在船头晒够了太阳,这才想起来和孟珒说句话:“连累你和我坐船耽搁时日,小师叔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不如你先御风而行,去见你的舜华公子?
后半句虽然没说出来,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不必。”孟珒一袭天青帛衣立在船边,淡声回了他一句。
成九川蹙起眉:“……”
船行进一片桃花林中,头上彤云若锦。
“你的鸟呢?”成九川赏了一路桃林,觉得无聊就又找了个话头,问完后自己觉得哪里怪怪的,遂改口道:“我看你平时出门都带着锦凤。”
就后山那几只骚包的九色鸟,据说他们有个挺文雅的名儿,叫锦凤。
锦凤是珩山的灵鸟,珩山宗的弟子,修为到了元婴境,便可以元神御使灵鸟,带着他们出门也可多上一双耳目。
孟珒终于回身看了他一眼:“没带。”
成九川:“……”
得,又没话说了。
不过,要是孟珒这个八股公子真能跟他滔滔不绝,那才应该是不得了的事吧。
船行尽头,上了岸,还要经过数座巍峨的山头,成九川不能御剑,不免又要拖延时日,恰巧到了午后云沉,风狂,似要来一场春雨惊春,没有谁愿意冒着大雨赶路,他停下来道:“孟师侄,看样子今天是走不了了。”
还是那句话,不如你先走?
“不必。”孟珒跟着他停下步子。
成九川:“……”
“歇息一晚。”孟珒看着他侧过的脖颈在天光中微微泛着莹白玉色,补了一句。
眼看着雨点就要落下来,成九川的脸因长途跋涉显得苍白,一分血色都没有,孟珒微微转头,看到成九川闭着双眼,眉心微蹙靠在一颗树上,他眼眸轻眨一下道:“前面有客栈。”
成九川睁开眼,敛去平日的不正经,脸上倒有了几分玄门弟子的心如止水,若再手持长剑,那便有几分修为上乘的真人的味道了:“孟师侄,扶我一下。”
孟珒站着没动,只手臂微抬了下,一道耀目的青光自他腰间而出,系在他腰中的青玉带悠悠然幻化成长剑,剑光游弋,落于成九川手臂上缠住,稳稳地将人扶了起来。
成九川只觉得有一股真元注入经脉,五脏六腑都被暖流滋润的通透舒泰,像饮完甘露一样,神志一清,疲劳尽失。
咦,这不是孟珒腰间的那条青玉腰带吗。
成九川盯着手臂上缠绕的青光,不禁疑惑:这居然就是让整个玄门津津乐道的北斗垂芒剑?
孟珒在前头不疾不徐地走着,也不回头看他。
成九川看着他的身影,不由得苦笑,惋惜地想:什么“一方青玉绝纤尘①,润含玉德怀君子②。”,整个玄门世家都恨不得捡最好的话往孟珒身上砸,才离开他几年,就生生地把那么年轻的一张脸逼成了古井无波的模样,也不知他背后吃了多少苦,舍了多少乐趣。
又不知梅兰庭是如何对着这张脸爱慕起来的。
那可是个不错的后生。
“到了。”孟珒比他走的快。
结庐客栈。
怪了,大白天的,客栈竟然大门紧闭,外头连个迎客的小二都没有。
孟珒停住脚步,上前叩门三声,等了许久,没有回音。成九川伸手又叩,仍然毫无反应。
“没人。”
“去下一家吧。”,孟珒道。
“走吧。”成九川不得不打起精神。
看来想找碗热汤面吃,洗个热水澡大睡一觉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对。”走出去不到十步,成九川忽然回头道。
青天白日,这家大门紧闭不说,里面一丁点儿生息都没有,这实在不像一家门面洁净,依旧高高挑着红灯笼,表明照旧营业的客栈。
音落,来不及退走,一声哨响,数道罡风破门而出,直直朝他们打来,劲道极为迅猛,凌空盘旋呼啸之势令人头皮发紧。
成九川左腾右挪躲的好不狼狈,差点闪了腰,站稳后却见孟珒面色自若,唯衣袖当风,心道:这小家伙不仅脸皮体面,沉稳也了得,孟公子不是浪得虚名,霜飞晚果然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