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娴谙对赵嬷嬷一使眼色,主仆几个绕开胤禛,撑着伞回到马车上,车夫披着蓑衣,扬鞭赶马,在雨中迅速离去。
“格格……您今日,今日怎么能说这种话?!”车走了好一段路后,早被娴谙的表现惊呆的赵嬷嬷方回过神问道——那是个皇阿哥啊!格格未来的夫婿!这还没嫁过去,怎么就这般……
娴谙嘴角上扬,心情颇好地玩笑道:“嬷嬷别怕,我可不是突然得了失心疯。”
嬷嬷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格格您这般对四阿哥,若是他不高兴了,对您不好,您日后要怎么办啊!”
“放心吧,他对我好不好,跟我过得好不好,是两码事。”娴谙收起笑脸解释道:“虽然我日后要与他成婚,但并没有打算靠着他过日子,他若不过分,我跟他最多也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若过分,我不介意陪着他一起坏了名声。”
前者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后者,谁让胤禛他心系皇位呢?一个私德不修的皇子,完全就是断绝了继位的所有可能,而且康熙皇帝是个长寿的,等雍正继位,至少也要等三十多年吧。
赵嬷嬷从小看着娴谙长大,印象中她一向乖巧懂事,还是头一回见着她对人毫不客气,而且还是对着自己的未婚夫。
“格格,那毕竟是皇阿哥,”赵嬷嬷委婉道:“男人都是好面子的……”
“难道我的脸皮就能扯到地上让人踩了?”娴谙语气平静:“刚才他说的,嬷嬷也听清楚了,我若还是好言好语,也得不到更多尊重。”
娴谙又不是傻子,刚才胤禛那德行就是故意找茬来着,她是可以退一步把话圆过去,但是凭什么啊?谁还不是个小公举了?她满军正黄旗的嫡出格格,母亲是觉罗宗室,祖上是乌拉国主,赐婚的旨意是康熙亲下的,胤禛现在有什么资格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
赵嬷嬷张了张嘴,再说不出一句劝人的话,对方是凤子龙孙不假,娴谙从小也是金枝玉叶,没受过这种气,这个反应……还真不好说。
“行了,孝期还长,这事也不是不能圆过去,先放到一边吧。”娴谙果断道:“今日的事别叫我额娘知道,也别记挂在心上,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都不许擅作主张。”
——
寺庙里,胤禛难以置信地看着娴谙带着人就这么一走了之,完全忘了自己还置身雨中。
过了一小会儿,庙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苦着脸道:“主子爷!奴才就折返去取个伞的功夫,您怎么就……”
小太监说着说着就没声儿了,胤禛的脸色相当不好,一看就是憋着火气,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慢手慢脚的,爷还要等着你不成?!”胤禛冷哼一声,大步往禅房走去,小太监在后面小碎步追着,进了佛堂,又去要了干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身上的雨水,好在雨不算大,若是胤禛不小心淋雨生了病,他可就要倒霉了。
佛堂里的知客被这位小爷吓了一跳,胤禛不是第一次来了,他还认得这位贵人:“施主是独个儿来的?今天下雨,外面职守的人怕是偷懒了,有失远迎,实在对不住。”
胤禛冷着脸点点头,一眼看到知客手边还放着几个经筒,不由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那几个经筒自然是娴谙带来的,知客正准备把那些经文整理出来:“是位小格格送来的,也没留姓名,不过她刚出去没多久,施主应该瞧见过。”
可不是吗,不止瞧见了,还吵过一架。
胤禛感觉有些憋屈,要知客把经书展开看看。
按理说这是不合规矩的,可知客也不敢得罪贵人,只能照做了。
经书有些多,足足凑了九十九卷,全部摆开一看才知道这分量有多足。
胤禛非常仔细地从头看到尾,愣是没挑出半个错来,连字都是一般工整漂亮,只有墨迹新旧略有不同,可见是抄了很久才抄完的。
知客也在旁边瞧见了,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听闻这些经书全是那位小格格亲手抄的,也不知私底下花了多少功夫,不瞒您说,佟家也有不少女眷来这里供了经,相较起来,心意也不差什么了。”
胤禛:“……”
总感觉有些打脸。
他在这儿看到乌拉那拉氏,本来以为她是特意来做样子攒名声的,毕竟之前命妇格格一同上供经书的时候她不扎堆,这个时候才来,也实在特立独行了些,现在再看这些经书的分量……倒像是真的诚心祈福了。
而且再想想,今日下雨,来的人本来就少,她就算是做样子,也没人能看见啊。
胤禛越想越觉得心虚,硬着头皮让知客把经书都放回去:“既然如此,你们便把经书供好,皇额娘看了也会高兴的。”
知客感觉他语气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恭恭敬敬地把经书收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