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他死不了的。”柳黛推门进来,此时已洗去伪装,拆散发髻,一头乌黑长发瀑布一般倾泻在肩头,乍一看若清水出芙蓉,浑然无雕饰,但细看去就要被她眉目之间还未收束的杀气所震慑,下意识地便想离她远一些。
李茂新也慌忙直起身子,端端正正跪坐好,小声说:“我只是放心不下长青,他的伤也不知道是轻是重,该怎么医治”
柳黛把半湿的头发往肩后一甩,毫不在意地说:“喻莲那一掌又没真拍在他身上,不过受余力波及,又没来得及准备,一下子摔晕过去而已不过你怎么又哭了?我先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爱哭鬼?亏你长得浓眉大眼,没想到啊”
“情之所至!我这是性情中人,不遮不掩,证明我与长青的情义比金坚!”
“哦哭就哭嘛,又没不让你哭,激动什么?喊得脖子都粗了。”
“我我没有”他委屈憋闷,哀怨地望着她,直到看得柳黛而后发麻,不得已凶巴巴瞪回去,且加上威胁,“再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李茂新慌忙拿双手遮住眼睛,再三保证,“我不看我不看不过柳姑娘,长青的伤”
“长青长青,开口长青闭口长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一双绝世情人,这是手拉手要死一块埋一块。”柳黛不耐地坐到床边,仔细探过苏长青脉象,她叹一口气,把李茂新的手从眼皮上扯下来,“问题不大,你身上有伤药没有?”
“药?”
“你们行走江湖,不都得随身带点疗伤的药么?”
“哦哦,有有有。”李茂新恍然大悟,立刻低下头在身上乱掏,掏了半晌才掏出一只墨绿香囊,拆开香囊,里头一只八角小盒,再开盒,露出一颗拇指大的漆黑药丸。
柳黛结果八角盒,将药丸放到鼻下嗅了嗅,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熏得她皱起眉,面露嫌弃。
李茂新忙不迭解释,“这个药叫温血”
“血凉了都能起死回生的意思?”
“嗯!”李茂新重重点头,对此药的功效笃信不疑,“我普华山庄靠三大器立庄三百年,一是留仙阵,二是练冰掌,三就是此药温血,能稳内力,铸筋骨,延性命。”
“还有第四器吧?”
李茂新一愣,没听明白,“什么?”
柳黛勾起嘴角,面含讥诮,“什么都不掺和,遇事先往后退三步,让旁人去争去抢,你普华山庄永远体体面面当和事佬。不管事不就是你们的第四器么?”
“这个这个”李茂新尴尬地挠了挠头,嘀咕说,“还是先给长青喂药吧,方才兵荒马乱,我实在没想起来这事儿。”
说话间就撅着屁股把苏长青扶起来,让他后背靠住自己肩膀,还没来得及伸手,柳黛已经捏着苏长青面颊,强迫他张开嘴,温血往里一扔,下颌一合,干脆利落。看得李茂新目瞪口呆,心底里为他的长青兄弟捏一把汗,但愿他将来能受得住。
事还没完,柳黛把苏长青从李茂新怀里拽起来,招呼他,“帮把手。”
李茂新从前把苏长青扶住,柳黛掌心落在苏长青后背,一股温热内力渐渐度到苏长青身上,游走于五脏六腑之内,助“温血”药力发散,以求事半功倍。
度力之后,李茂新将苏长青在床上安顿好。柳黛靠着床栏,大喇喇坐在地上,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已疲惫到了极点。
李茂新仍旧跪坐着,不敢让屁股沾地。他偷偷望着柳黛苍白秀丽的侧脸,想着先前那个杀人如麻的女刀客不知去了何处,眼前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无处依靠的小姑娘,蓦地让人心头一软,溢满怜惜。
“柳姑娘”
“嗯?”柳黛转过头,还在发愣,两眼茫然,显得越发无助。
李茂新心下一片柔情,“我在江湖上其实有个响当当的名头,你听说过没有?”
柳黛摇摇头。
李茂新道:“夺魂手李茂新!一招练冰掌独步天下,销骨夺魂”
“好老土。”
“什么?”
“太土了,我要是被人叫这个名号,我宁可一掌拍死自己。”
“你”李茂新怒上心头,他动一动嘴,再动一动嘴,憋了半晌也没敢说出半个字。他只敢在心里哀嚎,呜呜呜,柳姑娘实在太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