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羽指着她手中不起眼的长刀说道:“季家刀,好刀是好刀,可惜已然绝迹,取一把少一把,你还真是挺会挑的啊你”
他的话飘在空中,柳黛恍若未闻,只全神贯注盯着手中这柄稀有难寻的季家刀,此刀刀长五尺,近一人高,刀体开一道血槽,铸法和工艺都与苗刀相似。
刀身刀鞘都没有花俏点缀,是一把朴实无华、杀人取命的利器。
“季家刀流落民间的还有多少?”柳黛轻声问。
“至多不过二十余柄,分散在各地。现如今此刀制法已失传,再也锻制不出削金断玉之刃,撞破南山之身。着实可惜。”
“人有旦夕祸福,刀也一样,有什么好可惜的?”柳黛合上刀鞘,“我就要这把。”
闻人羽倒也大方,毫不犹豫地答应,“兵器有了,何时与我过上几招?练练手。”
柳黛回过头,娇笑道:“随时。”
“痛快!”闻人羽抚掌大笑,把先前与柳黛之间的不快都抛到脑后,跟在她身边絮叨说,“季家刀里头,这一柄还算不上精妙,我知道从前季家供奉一柄祖传宝刀,那才是真真的世所罕见,人间珍稀,只可惜随季家一道埋进土里,再没有任何消息。”
“季家”柳黛喃喃出神。
闻人羽道:“想当年季家是何等威风,季家军以台州之战、福建之战、兴化之战、仙游之战,战战围歼,场场完胜,打得倭人再不敢从海上冒头,立下不世之功,对先皇更有陈保之劳,只可惜”
“只可惜一招覆灭,九族皆诛。”
闻人羽神情一滞,紧接着打了个哈哈,掩饰尴尬,“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嘛。”
柳黛瞥他一眼,“你真这么想?”
闻人羽被她问得起了兴致,故作姿态,“柳姑娘以为如何?”
柳黛收回目光,提步向前,“不如何,闲聊罢了。”
“好,那我就再与柳姑娘闲聊一句。”
“什么?”
“季家刀以忠义入魂,以正气为骨,百折不弯,望姑娘用此刀行正义之事,杀该杀之人。”他面容庄重凝肃,容不得半点戏耍。
柳黛眉头一皱,大拇指拨开刀鞘,气氛冷凝,方才和睦的表相忽然被撕裂,剑拔弩张。
闻人羽心高气傲,柳黛的心性比他更盛,是吃不得半点亏的性子,当即把刀往闻人羽脑袋上砸过去,他闪身向左,季家刀砸在库房两扇木门上,砸出个巨大的窟窿。
柳黛骂一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旋身,登云去了。
留下闻人羽望着门上的大窟窿,想到方才的千钧一发,脉搏仍然扑通扑通乱跳,心有余悸。
柳黛一口气跑出五里地,再抬头已然回到城郊,远方山峦起伏,近处绿草如茵,正是夏末秋初,风轻云淡的好辰光。
她随手扯上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一会儿甩甩“尾巴毛”,一会儿又抽抽小野草,无聊得连满地乱跑的野兔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按理说,她本不该生气
季家刀原是天下第一刀,不因武功卓绝,也不因斩金截玉,为的是季家刀立于天地之间的一口气,不偏不倚,不卑不亢,为江山社稷,为海疆百姓,虽死犹生。
登州季氏岳家军,铸刀初成姓为记。
忆昔浙闽与三边,公所到处皆凌烟。
她气的是闻人羽认为她配不上季家刀,即便她在闻人羽面前确是是个满口谎话、诡计多端、阴晴不定的恶人,然而他不该说,说了就该死。
她越是想,越是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当下就折回闻人府,打爆闻人羽那颗狗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讨厌的话来。
可若是自己回去,岂不是显得极其没面子?
但倘若不回,恐怕要贻误大事。
已近午时,早上吃的糕点早已经销声匿迹,如今腹中空空,饿得人越发急躁。
她左思右想,往哪走都是悬崖绝壁,简直要被困死在这处荒山野岭。
若是苏长青来寻她就好了,那她愿意给他个面子,顺着阶梯往下,皆大欢喜。
苏长青办完事回到闻人府,进了榕园既没看见闻人羽,也没找到柳黛,着人一打听才知道,闻人公子兴致好,大早上的在二院修门,沉迷木工,不可自拔,到饭点还没回来。
苏长青无声叹息,想着闻人羽原本就有些不着调,自遇上柳黛之后,似乎越发的不可收拾,见天的瞎玩瞎闹,不干正经事。
他赶到库房前,一帮人敲敲打打装新门,闻人羽蹲在地上,观察横在阶梯上的旧门,门上一个水缸大的窟窿,周围全是参差不齐的木屑。
“这是怎么了?”他只不过一早上不在,就闹出这么大个阵仗。
闻人羽盯着旧门摇头晃脑地感慨,“莫不是一头老黄牛修成的精怪,看着又细又嫩的一只手,竟有这么大股劲,来日天塌了,我得躲她后头。”
苏长青蹲下0身,“柳姑娘弄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一天,工作忒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