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山31
尘舟胸中血气翻涌、真气逆行堪堪就要呕出一口鲜血来。
想骂却不敢开口,尘舟窝窝囊囊鼓胀着两只眼睛望向柳黛,只作无言控诉。
柳黛却道:“你且省省力气若气死了自己师门大会上谁陪我唱戏?”她挑起一缕发在指尖缠绕嘴角挂一抹讥讽笑意“司刑大人别光顾着委屈,好歹我还没让你叫两声听听,这是给您留足面子了。”
越听越搓火,但技不如人命在悬上,他能如何?还不是得跪下当狗。
尘舟垂下头半个身子埋在暗影之中。
“姑娘手里捏着尘舟的命自然是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他如今就是被栓了绳的蚂蚱再是不屈也蹦跶不起来“一切听凭吩咐。”
瞧他这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柳黛实则想伸手摸一摸他后脑勺,顺带称赞他“好乖”是一条懂事听话的小狗子。
“横竖你也不必忍我太久你且老实待着,我与你无冤无仇,死之前会记得解你的冰冢。”
“死之前?”
“嗯。”柳黛一副理所当然模样点一点头,仿佛在谈旁人的生与死,“放心吧,不会太久。不过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别想动我一根头发。月尘舟,我虽此刻觉着你甚是可爱,但你若敢反我,我自是要捏断你那小脖子的。”
许多话不必点破,要问,也注定不会有答案。
尘舟侧过脸,在地牢的明与暗之间,露出侧影白皙而秀美的线条,在柳黛眼里,比闻人羽阴柔,却胜在清丽,比苏长青还是差些,各方面都差几分,攒起来就是十万八千里了。
柳黛悄无声息消失在黑夜当中,仿佛一只月光下行走觅食的猫,落地无声,起落无影,已然融进这风轻鸟静的夜晚。
她走后,尘舟盘坐在层层叠叠的干稻草上,他屏息凝神,本欲调息内力,以待他日,但却无论如何无法聚神于心。
因他脑中反复飘荡着柳黛轻软甜腻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你甚是可爱”。
旁的话通通忘到脑后,他的大脑自有主意,只记下这一句。
“月尘舟,你甚是可爱。”
哈哈
她说我可爱,女魔头居然说我可爱
他偷偷捂住嘴。
说出去谁信?堂堂司刑大人居然在牢房角落里掩面偷笑。
乘着夜色,柳黛回到落霞馆,她换完衣裳,回头看床帐后面,郑彤睡得鼾声四起,双手双脚横向舒展,单一个人便占了大半张床,哪里有她睡觉的地方。
柳黛扯一扯身上中衣,对住这张床看了老半天,才找到个落脚的地方,顺势将自己塞到床角,小心翼翼躺下。
她伸手摸了摸郑彤的脉,确定郑彤从头至尾都没醒过,这才侧过身,准备安安稳稳睡上一觉。但深夜不睡,闲来无事在屋顶乘凉的人太多,偏就不让她安稳。
她耳尖一动,察觉屋顶瓦片轻响,至少两人,且是两个身形矫健的男子落在屋脊。
有趣。
不去相约练剑,也不把酒畅谈,竟凑成一堆夜访闺阁绣楼,做起那下作无赖的采花贼。
柳黛不动声色,被子底下的手悄悄攀上郑彤,以一道烈阳之气注入郑彤体内,使得她梦中燥热,睡不安稳。
她数到十,窗外传来足尖落地的声响,几乎细不可闻。
苏长青后头还跟着一个闻人羽,两人皆持剑戒备,四只眼紧紧盯着香闺绣阁,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柳黛无声轻笑,这两人显是当她妖孽转世,转过背变张脸就能张嘴吃人一般。
不过话说回来,要她吃人也不难,只不过当下对门外这两个傻子,柳黛提不起兴趣。
苏长青与闻人羽都双双都是一身黑衣短打,蒙面包头,自家地盘也如做贼一般。两人互看一眼,交换眼神,苏长青眉头紧锁,向前一步,头一回如此狼狈,从窗户底下钻进房,无声无息闯入春闺,若真传出去,他此生恐怕再不能抬起头做人。
但此刻想不了许多,他心中有千千结,思前想后也唯有豁出去一试。
柳黛余光瞥见窗下那鬼祟身影,一看便知道是不习惯做贼,走几步而已,便四肢僵硬,举轻若重,外行得很,等得了空,她一定要好好教教苏长青刺客偷袭的诀窍。
苏长青笨手笨脚靠近,郑彤翻个身咕哝两声,已经在梦醒的边缘。
柳黛闭上眼,双手合握在小腹上,挑一个安逸舒展的姿态扮演睡美人。
她守着十二万分地耐心等着,等苏长青下定决心,破釜沉舟。
苏长青隐蔽的功夫拿捏得极好,他呼吸轻缓,若有若无,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一时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