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这句话让女孩蔚蓝晴空般的双眸波动了一下,她张了张口,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带了丝轻颤: “……好久不见。” 从那一年的星夜开始。 她呆在修道院里,每天每夜都在想他,每当噩梦袭来的时候,他就像一道驱散阴霾的暖光,将恐惧驱逐。 她憧憬他,向往他,哪怕他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当思念和依赖成为一种习惯,如果他真的存在,如果他和她相遇,她想她会爱上他。 ……可这一切终究没有成为现实。 长长的黑蝶翅膀一样的眼睫轻颤了颤,湖蓝的眸中缓缓划过一丝失落,女孩强迫自己转移视线不去看那张脸……只要看他一眼,心就会跳的很快。 熟悉的医生的脸庞,不熟悉的是他脸上温柔的不真切的微笑,带着金丝边的眼睛和打理的柔顺贴合的银灰色的发让他整个人都多了分书卷气。透明的镜片后面,秘银般的灰眸掩去了冷光,氤氲着的神采足以让任何人心神摇曳。 女孩很明智避开了他的视线,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冷静:“您……”这是治疗的新方法吗?还是有什么深意之类的…… 她努力想让自己把眼前的人分清楚,但是却无法不被他引动情绪。她对“他”的感情,她对医生的情绪,叠加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而这两者,不论是哪一个她都根本无法无动于衷。 见她扭头,他温和地笑了一声,缓缓道:“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那声音听的她整颗心都晃了一下,女孩极力压下跳的过快的心,轻声道:“我不想冒犯您……” “冒犯?” 他轻咬着这个词,慢慢的笑了起来,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发音都带着优雅从容的韵味:“你打算怎么‘冒犯’我?” 女孩被他噎了一下,瓷白的脸颊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蓝蓝的大眼睛瞄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己醒来的话。 他便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转回来,清澈的双眸如同雪山上的天池,蓝的动人,让他想起帕米尔森林的波瓦利湖:“为什么不敢看我?” “……你不想见到我……吗?”他轻声说。 “不是的。我……” “嘘。” 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 “不要说话。”他突然道,声音微微的冷了下来,他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眸中闪过一道冷茫。 怎么……了? 透明的镜片下面,半眯起的眼睛不经意间破坏了那种刻意营造出的温和,流露出一丝不符合他现在形象的凌厉。这让她清晰的意识到这是医生,稍稍冷静下来,CC这才注意到,门口似乎有些骚动。 她下意识的去看进来时顺手关上的门,沉下心来去听,随敏锐的感官传达接受到的信息让她不由自主的警惕了几分。 发生了什么吗? 他镇定的看了一眼大门,轻微的皱了下眉:“……真不是时候。” “什么……?”女孩有些不明所以。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虽然有点可惜,但还是松开了她:“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异常的事情?” 异常的事? 这么一提醒,CC倒是想起了原本打算跟医生说的事情,她郑重起来:“我发现研究所新增添了巡逻队,明明晚餐前还没有的。” 她顿了一下:“而且您的办公室似乎也成为重点巡逻对象……” 她忍不住看着他,只见他半敛下眼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我来的时候,未免过于突兀,没来得及通知桃桃……”她低声说。 他“嗯”了一声,女孩又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更低了:“我带了枪……” 可是研究所里的士兵都有配枪,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他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倏尔笑了有些,抚了抚她的长发:“不必太惊惶。” 然后走了过去,一把拉开大门。 果不其然,门口守着几个士兵,一开门就栏在门外: “医生,您不可以出去。” CC走过来,士兵看了她一眼,补充了一句:“她也不可以。” “将军这是要做什么?”他的眼中蔓延着冷意,漫不经心的嘲讽道:“这是要禁锢我的人身自由吗?” “将军说了,今晚要抓内奸,除叛贼,为了保证医生的安全,只好委屈医生了!” CC突然道:“你们是将军的亲兵吧?你们守在这里,将军怎么办?” 士兵硬邦邦的说道:“军令至上!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守护好医生,将军的安全自有人负责,不必二位担心。” “这样啊。”他的目光从几个持枪的士兵身上一掠而过,眸光冷了下来:“可我要出去怎么办呢。” 灰眸冷冷的看着众人,冷声道:“让开。” 士兵毫不退避的直视着他:“您不可以出去。” 他不耐的眯起眼睛,声音更冷了:“让开。” 士兵就我行我素的挡在门前,向几桩门神一样牢牢把握住大门,女孩突然掏出手木仓抵在一个人的额头上:“没听到医生说的吗,让开。” 士兵毫不动摇的看着她:“这是将军的命令。” “那医生的命令呢?医生是研究所的最高管理者,他的话你们就不听了吗?”女孩步步紧逼:“还是说将军的身份比医生更高?你们只听的进将军的话是吗?” 士兵的嘴巴却很严,咬死了一句:“这是将军的命令。” 女孩的目光一冷,木仓紧紧的抵着士兵的额头,那样子让医生想起了猫在黑夜中散发着冷光的瞳孔。 猫咪这种生物,可不仅仅只有萌的一面,也有犀利和冷漠果决的一面。 女孩也一样。 乖巧温顺的,冷静理智的,每一面都很讨他喜欢。 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臂,缓缓道:“算了,既然是那家伙的命令,你为难他们也无用。” 将军是打定了心思要把他们困在这里了。 女孩犹豫着放下枪,看过来的蓝色眼眸中,冷静的有一些冰冷的神采还未来得及褪尽,在那秀美的小脸上意外显出一丝冷艳来。 啊,恶魔喜欢这个眼神。 医生丝毫不怀疑她甚至有想到杀掉这几个士兵闯出去的打算,女孩不喜欢杀戮,但也没有太过多余的善良和天真,她果断理智,而且以他的安全为先。 所以她才会在那个时候,明明可以安全的逃走,还冒着危险跑回他们的临时小屋去确认他的安危,结果被苹果联邦捉到。 为了他,她是可以杀人的。 他拉了她回去:“回去等着吧,他回来找我们的。”还不忘对几个士兵道:“离远一点,我不喜欢被人站在门口像老鼠一样的窥探。” 医生的嘴巴一如既往的毒。 重新关上门,现在女孩也没什么心思想别的了,她的脸色有点严肃:“您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一些?” 他一抬眼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您很平静。” “不平静能怎么办。”他淡淡的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样:“你能把外面的士兵都杀了吗?就算能,那又如何呢?” 女孩一时间没有说话,显然也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办。 “说起来,”他坐到平日里的办公椅上,轻敲了敲桌面:“我还没有见过你杀、人呢。” 跟了他这么久,到现在手里都没有见过血。 他是不怀疑她会为了他杀、人,他只是想起了在帕米尔森林的那次。 将军派去的三个士兵,都死于提柯之手,女孩在别人想要她命的时候没有杀人,却在有人威胁到他的时候放下了原则。 “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开木仓?” 女孩沉默了一下,慢吞吞的说:“我不是很想开木仓。” “如果你不开就会死呢?” 她顿了顿,长睫在脸上留下一片阴影:“……那我也不清楚。” 有可能她会开木仓,也有可能突然回归那种破罐破摔不把命当回事说丢就丢的状态,换句话说,就是看心情。 ……很滑稽,很可笑,也很符合她并不健康的心里状态。 手指轻点了点桌面,他没说什么,却将女孩的想法猜的一清二楚。 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放弃生命,所以挣扎着活下来,犯病的时候又各种生无可恋,说的就是女孩现在的状态。 她想活,只需要放下所谓的善良正义仁义道德开木仓,她想死,也可以不用顾及其他世间的一切。有趣的是,她给自己立下的原则,让她徘徊于这生死之间,这也是她虽然生病,却至今没有像那些抑郁症晚期之类的精神病人一样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的原因。 在阴影里生活了很久的她并不天真,对于现实的残酷性早有预料,也早已接受,但她却没有把自己变成一样残酷的人。 她只是把一切都收敛了,她依然有自己的原则,她没有违背过自己的良心,也不想被溅上太多的污浊和罪恶。 她不是什么可以标榜的好人,但是这样的女孩,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