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身未娶,而我却嫁人生子,终究是我先失约了。”陆千凤喃喃自语着。
其实师父到底是想要兑现承诺,还是不想要兑现承诺呢?
本来以为让陆前辈等他三十五年,是个太夸张的数字。毕竟他们没有盟誓,没有寄托,私定终身更是无稽之谈。那师父到底是为何要留下这份念想呢?
“陆前辈,师父怕是没有想过自己能完成这个约定。他也许只是给自己一个念想,也给你一个断绝放下的借口。”江希遥将她扶了起来,扶至椅子上坐下,“我记得有一年,我们山上来了一位师父的故友。夜里他们喝多了,絮絮叨叨着说胡话,师父他一会儿说自己命不久矣,一会儿说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着,一会儿又说如果不够命长,就干脆不要有奢望。”
“法源寺的玄绝大师吗?”陆千凤问。
“确实是个和尚,但我不知其名讳。”江希遥的记性到底是不如吟儿的,她还机灵得紧,即便当年老和尚没有正式介绍自己,她定然也能从他与师父的对话中,推敲出一二,从而得知些什么吧。
“玄绝大师是他的忘年之交,怕也只有他能找到他了。”当年她曾经在法源寺苦苦哀求玄绝大师,希望他老人家可以看在她一片痴心的份上,将酒指的行踪告知。但他只跟她打佛偈,说什么「一念放下,万般自在」。那时候她隐隐觉得玄绝大师必然是知情人,但她也没能厉害到可以不管不顾打上法源寺,拆了他的禅房,逼他说出实话。
江希遥回忆着,“我与师父共处的十年间,确实只这一位朋友来拜访。就连逍遥剑宗的石泉小师叔,也不过几封飞鹰传信罢了。”这话说起来,好像师父的后半生特别凄惨,没有朋友,隐匿山林,毒发身亡。
他赶忙又补充了几句,“但其实师父大部分时候,都过得很安逸,并没有那么痛苦的。他酿酒,炼药草,督促我习武,身体好的时候还会上山顶看日出。”
陆千凤抬眼看了看他,这是他养大的孩子,他怎么就能养了这么一个俊美又善良的孩子呢。他信任他,能守住寿辰之约,在八年后将他没有说的话带到,将信物交托至她手中。
“是你一直以来陪着他吧,真是好孩子。”
江希遥的身子微微一颤,哪里是他一直陪着。他不过是吟儿捡回来的,捡来时还擅自丢了所有生的希望。
对吟儿来说,也许师父更像是她的父亲。师父断气的时候,她哭得差点昏过去,她点下木柴火化师父的那一刻,她问他,说酒叔叔没有子女清明寒食给他烧纸祭奠,下黄泉后会不会很孤单很可怜?
她没有刻意等他的答案,自顾自地又说,说他当年给他娘吃素诵经,守孝三年。她是酒叔叔捡来的,如今能长大成人,全仗着酒叔叔一口一口米汤给喂的,她也要给酒叔叔守孝。
江希遥的目光不自觉飘向了尘染,师父,您在天有灵,一定是在帮着我们的吧。偏偏,在这个时刻,让我遇到了吟儿,让我知道吟儿没有死,让我也断了寻死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