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里面听到了她极富标志性的英语，还配合着笑声。

她的耳根越来越红，倒不只是羞惭。

她很明确，录音的时候，她还没撞上江曜，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但那时她对江曜的印象极好，那节外国史学名著选读上，她因为稀奇古怪的发音引来了一串嘲笑，唯独江曜没笑他。可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把她的发音录下来的呢？

好奇心一旦涌上来，就再也控制不住。

饭桌上，小乔对江曜旁敲侧击：“你是什么时候主意到我的呢？”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小乔盯着江曜的眼睛，又给他碗里夹了一筷自己炒的菜：“我想知道。”

江曜对小乔真正有印象，是她和孟渊说相声，孟渊出言不逊，小乔狠踹了他几脚。

“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找我道歉？”

小乔象征性地嗯了声。往事不堪回首，当年太低声下气了。原来她在他的第一印象里是这样。

江曜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俩要散伙。”

结果并不散，还一直合作了那么多年。

“你是不是那时候对我看法挺不好的？”毕竟江曜讨厌孟渊众所周知，作为孟渊的铁杆搭档，她被讨厌也很正常。

“我倒觉得你很有义气。”小乔受了孟渊不少牵连，还坚持和他合作，而且他一直认为小乔最开始并不认同孟渊，之所以和他一直合作下去，倒是为了义气。

但近墨者黑，江曜即使觉得小乔够义气，但也没打算和她有交集。

小乔听到江曜对她的夸赞，一时忘了录音的事情，又给江曜盛了一勺她亲手熬制的火腿汤。

这火腿是她千辛万苦想方设法从国内背来的。

洗完澡，江曜的手指穿过小乔的发丝给她吹头发，当江曜在她的头发里弹吉他时，录音的事情又爬上了她的脑子。

“老祝的课上，你对我有什么印象？”

江曜的手指一时僵在那儿，问：“你今天怎么了？”他觉得小乔有些反常，一连两次问起了之前的事情。

“难道不能告诉我吗？”

总不能告诉她，她的发音很幽默，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为了听她读材料，他总是故意问老祝问题，让他烦恼，不得不找小乔站起来调节气氛。

但也不能说没有任何印象。

他去拨小乔的头发，反问道：“你对我什么印象？”

吹风机拂过小乔的头发，江曜的手指在里面随便拨着，小乔有点儿发痒。

“很好。”

“很好是怎么个好法？”

“你从来不笑我。”小乔换了语气说道，“虽然我也挺想逗人笑的，但我不想通过发音出丑让人笑。”

“我知道。”

“所以我知道你特意去找老祝让他停止找我读材料时，我特别感动。”

因为这个，她才会回去找他。

“老祝告诉你的？”

小乔点点头，忘了她还在吹头发。

她继续说：“其实何溪在背后取笑我发音的时候我就听到了，我开始以为你和她一起取笑我，就没理你。后来你主动提出帮我忙，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江曜只好沉默。他当初确实反驳了何溪，说语言不过是门工具，乔乐乔愿意怎么说就真怎么说。但是如果不是他，小乔也不会出丑。

小乔揪住最开始的问题不放：“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录音，“你当时为什么要录我的发音呢？”

江曜关掉吹风机，下巴搁在小乔的头发上，从后面拥着她，去亲她的嘴。当然怪他不小心，当时用盘录了不够，后来还要刻成碟，但一千来张唱片，她怎么就找到了？他太知道，真实答案小乔是不会满意的。

小乔一开始被亲得迷迷糊糊，但她并没忘记她刚才的问题：“为什么？”

江曜去吻她的下唇，试图让小乔放弃这个问题。

“是很难回答吗？”

“我早就喜欢你了。”终于说出一个答案。

小乔一颗心怦怦跳，结婚一年多了，听到这句话仍然激动，她的嘴粘在一块儿，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早就喜欢，有多早？”他喜欢她，所以连她的发音都要录，也不是说不通。

“比你想象得要早得多。”也不算完全骗她。

“那我撞了你，去找你，你怎么对我爱答不理的？”她是很愿意相信江曜早就喜欢她的，可逻辑上也说不通。

“我怕你知道我喜欢你，你就不来找我了。”

“怎么会？你连门都不给我开，我那时候还以为你讨厌我，要不是我对你有责任，我是真不敢去找你了。”

“多亏了你来找我。”

这次，江曜再没给小乔张嘴的机会，小乔躺在自己买的床单上，手指去摸江曜的耳朵，烫得厉害，她的心也跟着烫了。虽然江曜的话细究起来还是有不少漏洞，但小乔总觉得江曜不会骗她。

原来他早就喜欢她啊！

江曜上课之外，极力抽时间陪小乔，小城不大，两个人出行总是骑自行车。

小乔对自己的厨艺十分有自信，怕江曜吃不好，她还特意为江曜特意制作了两罐泡菜，她走后江曜还可以用泡菜佐餐，顺便在吃早点的时候能够想起他来。

中秋那天，小乔换上了一件矢车菊蓝底子的旗袍，她特意从国内背来的，就想让江曜知道她又做新袍子了。

江曜吃到了小乔专门为他制作的乔氏月饼，她弄到了一些螃蟹，给江曜做了清蒸蟹，卖相很好，味道也不难吃。他们买了一瓶餐酒，好喝，还不贵，小乔喝了一点儿。

江曜从院里借了一条船带小乔去游河。他虽然长了一幅斯文败类样，但是体力活儿干起来并不马虎。

游河的人白天比较多，小乔自己闲逛的时候，花钱游了一圈，一条船十来人，她是其中之一。撑船的小哥据别人说很帅。小乔对西方帅哥的品鉴能力一向很低，她的审美偏向东方男人。他们那一船中国人不多，小乔一边看鸭子，一边哼戏，邻人夸她唱得很好听请她重复一遍，她也没推辞。

小乔问江曜：“你累了吧，要不我换我来。”

江曜拒绝了小乔的提议，这里虽然不深，但足够脏，掉进去可够受的。

“你要掉进去，我可不捞你。”

“我不信。”

小乔坐在船里，吃着她自己亲手烹制的月饼，河风扫过她的头发。要想欣赏一地的景色，最好的方式就是坐船了。河上很冷，小乔裹着大衣，给江曜唱戏，怕惊扰了河里的鸭子，她唱的声音不大，只够江曜能听见。

江曜只穿了一件衬衣，河水里的污点儿打在他的鞋裤上。

“你冷不冷？”

“不冷。”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过中秋呢。”乔乐乔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明年咱俩也一起过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