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文世子入京时,朝廷中几乎是华家一手遮天。
破开重重困阻,加上崇康帝的大力扶持,未止记得,昭文世子大概是崇康六年时完全把握住三法司,历时六年。
六年,昭文世子天纵英才,却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足以看出当初的华家有多显赫。
倘若不是有昭文世子的底子放在那,未止也不可能短短数月就掌握三法司。
后来昭文世子权力渐大,若是华家有意除去政敌,不是没有可能。
但未止仍觉不对。
没道理。
没道理拖到崇康十六年才动手。
就算是觉得先从昭文世子妃下手,想让她小产然后造出一人血崩一人殉情的假象掩盖事实,那也该是十一年前,苏兰逸降生之前做最稳妥。
众所周知,苏家子息单薄,景王妃能有孕两次已是少数。
若是不出意外,昭文世子妃能不能二度有喜谁也说不准。
疑云重重,却无处解惑。
未止厌恶极了这种猜不透摸不准的感觉。
况且现在的局势,她和华家的矛盾摆在明面上,华夙一事后,俨然有不死不休的趋势。
她就算想试探,除非去华家,平时跟华康政根本没机会见面。
去华家,在这种脸皮彻底撕破的情况下,也几乎不可能。
未止请旨,“特赦”华康政那一日的禁足,并让华康政带领华家所有人观刑。
得到崇康帝的许可后,未止亲自走了一趟华家。
以宣旨的名义。
华府外,以华康政为首,华家人跪满了一地。
未止明显感受到,无数不友善的,带着恨意的目光。
“陛下有旨,”未止展开圣旨,扬声念道,“太常寺少卿华夙,贪污受贿,压榨百姓……辜负圣恩,罪不可赦,依法判处腰斩,次日行刑。华大学士劳苦功高,朕念其多年为国有功,不予连坐。华夙一脉,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没入奴籍,钦此。”
“老臣,”华康政似乎整个人都老了十岁,双手举起接过圣旨,“接旨,谢陛下隆恩。”
未止好心道:“华大学士还好吧?华夙罪大恶极,好在没有连累大学士,大学士该庆幸才是。”
华康政起身,本就上了年纪,此刻满目沧桑。
“多谢昭世子关心,”华康政嘴上再恭敬,眼中的怒火和杀意隐瞒不了未止,“辛苦昭世子跑这一趟了,华府这小地方容不下昭世子这尊大佛,若是无事,昭世子请回吧。”
难得来华府一次,未止怎么可能无功而返?
“华大学士近来身子还好吗?”未止笑盈盈道,“陛下既下了圣旨,明日若华大学士抱恙不能来……那可就是抗旨啊。”
所以,你就是躺着,也得给我到场好好看着。
华康政脸色一僵,“昭世子说笑了,老夫身子还算硬朗,明日定会准时到达。”
“那最好不过了,”未止笑道,“我原还担忧,华大学士得知逆子至此,会受不住。”
未止觉得,华康政就算现在受住了,明天估计也撑不住了。
华康政此人,一世英名,最大的败笔是他的子女。
譬如华皇后,譬如华夙。
未止想从别处找华康政的错处,并不简单。
“昭世子,”华康政原不想和未止在华府大门讨论这些,却不想未止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只得压低了声道,“你别太得意,你们苏家的帝师,有几个是寿终正寝的。”
未止微微眯眼。
有华康政这句话,顾辰非的说法就显得更加真实了。
“我什么时候死,华大学士大概是看不到了,”未止冷笑道,“不过我知道,华大学士一家,一定都看不到我死的那一天。”
说完,未止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天色渐暗,华府处于繁华之地,距大辰云宫有相当一段距离。
未止轻掀车帘,向外看去。
长安没有宵禁,是当之无愧的不夜城。
此时街道上人来人往,有欢声笑语,有唉声叹气。
人生五味,人间八苦,尽在其中。
忽然,未止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宛陵王。
顺着宛陵王的方向,未止看去。
最后,宛陵王进了一处灯红柳绿之地。
牌匾上,“燕春阁”三个大字十分显眼。
未止只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快要成亲的人,流连烟花之地,是存心给姜伊湄没脸吗?
“停车,”未止冷冷道。
马车停了下来,郁宁不明所以,道:“主子,这地方主子待久了对名声不好。”
“无碍,”未止道,“让人把宛陵王带出来见我。”
郁宁了然,匆匆去吩咐。
过了一会儿,人还没带出来。
郁宁道:“主子,这燕春阁的人好难缠,咱们的人跟里面的人僵持住了。”
未止想着,这种烟花之地多半有后台撑腰,底气十足,不会轻易妥协。
实在不行,只能她亲自上了。
未止正要下马车时,有一人在马车前拦住了她。
“洛阳王殿下金安,”郁宁等人连忙行礼。
顾辰非猝不及防出现,谁都没预料到。
“洛阳王殿下?”未止看着顾辰非拦住她的臂膀,很是不解。
“这种地方不该先生去,”顾辰非微笑道,“本王替先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