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三十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晚,到二月了还是积雪未化,没有一丝暖意。春风拂面,如寒针刺骨一般;二月的春风再也没有了往年似剪刀的柔情,裁不出那细长的柳枝了。 这本该庆贺的一年,却从新年第一日起就喜气不起来。皇城之内,埋葬了太多青春与壮志了宫人都已磨灭了棱角,表面上一切风平浪静,私底下暗涌四起。只是,皇帝的棋还下得专注,棋局内外是不同的局势。 平城的街市还是如常,天气再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只是这安然模样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冰面是该什么时候破裂。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了,打破了这薄薄的冰,信使带着风霜和血腥通向了宫门,不肖一刻,朱雀大道上就聚集起了人群。每个人都翘首以盼,那个最终的胜者。 城门开了,领头回来的是三皇子叱云李,他骑着白马缓缓踏过,后面跟着一辆挂着白绫的灵车和一辆马车。铃铛轻响,格外悲切。城外的消息终究是没有传错,大皇子和二皇子在这场夺嫡之战其实双输,一死一残,到让失踪许久的三皇子捡了漏。他相貌堂堂、气度偏偏,虽说身形有些过于消瘦,但眼神气度都只有不可小觑的霸气。 班师回朝的队伍长长的,延绵数里,精兵数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其中逼……宫的架势,不过三十年,平城又要变天了。除了叱云李以外,跟在他身后的一员大将分外打眼。那人身材高大、英武不凡,偏偏脸上却带着花纹可怖的面具,周身都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着实是有些吓人,不说被他吓哭的小孩子,连自诩喜怒不形于色的甄宓也被吓了一跳。 甄宓早早就隐在人群里,打量着军队的行进,只觉得一道目光扫在了她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她想要探寻那目光的主人,可眼前都是人,熙熙攘攘的,看也看不清。 “该回去了。”甄宓领着听雪回了家。 甄府里已经乱做一团,谁也不曾想到最后拿下那位置的会是三皇子。甄氏一族上上下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了那我出身不高的皇子,更不会有任何人把赌注压在他身上。 刚一进侧门,甄宓便被母亲的侍女拦住了。 “小姐,大人让您去一趟书房。” 听雪暗道不好,出府的事怕是早就被发现了,这挽灯姑姑怕是专程守在这里的,抬头看了一眼甄宓,却见她神色如常,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却被一把拦住。“大人吩咐了,有要事要同小姐讲,听雪你就回去侯着。” 听雪这时候才真真是觉得头皮发麻,她仿佛被什么东西捏住了心口,只觉得体能的血气都流不出来,逼得她耳垂都疼,只觉得自己怕是…… 甄宓握了一下听雪的手,示意她安心,便跟着挽灯姑姑走了。 往常甄宓想要进她兄长的书房总是要在门口侯着,等着通传才行。可是今日什么规矩都没了,挽灯姑姑领着她直直的就进去了,书房里的气氛紧张得吓人。 甄尧的气色很不好,眼睛红得吓人,但是看见甄宓来了,他还是强压下了脾气,依旧温和的与她开口:“阿宓,今日的热闹你可瞧明白了。” 甄宓俯身行了礼才开口答到“明白了。” “你从小就聪慧,可知该如何是好?”甄尧的语气有些过于严肃,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而今,平安归来的是三皇子,我甄氏一族无任何人为殿下所用,在而今的局势本算不上坏事,只是不得先机罢了。只是偏偏坏在袁氏上。这次的储君之争本就是袁家拥护的二皇子先挑起的。我们家与袁家结了婚约,必然会受到牵连。”甄宓语气寻常,好像在分析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一样。只是,心里还是在赌,一早甄宓就知道结果了,可她偏偏不信,总要自己亲眼瞧见了,才能死心。可瞧见了,又觉得自己还会有别的可能。可是从回府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了希望越来越渺茫了,直到刚刚兄长的那句话,甄宓明白,她已没有生机了。 “阿宓,你自幼便是善良懂事的孩子,而今甄氏一族之难该如何解决,你……可清楚?”甄尧是真的难受,也许只要甄宓开口求一求,他总会是愿意想办法的,总不至于走到这步田地。只是甄宓比他看得明白,何苦做这些无谓的挣扎,到下了兄长的面子。 “小妹知道。” 自古征战天下的都是男人,可当战争结束,需要有人为这次生灵涂炭背负责任的时候,他们便推举出去了一个女人,以为如此便能堵上这悠悠之口。只是当初为眼前利益所蒙逼的,从来都是男人自己,他们的雄心壮志从来都是为了自己,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女人。 这个道理,甄宓明白,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还好她不用背负那祸国殃民的妖女的名号,被后世唾弃万年,不过是要交待一条命而已,她死了,甄氏一族和袁家的关系也就解除了,总归是能保全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的啊。 甄宓还是由挽灯姑姑领着她回去了,她自己也不得不感叹:到底是母亲,心思细腻又心狠手辣,不像兄长,还愿意给她一份生机。 筑院里,木芙蓉还是一片萧败,干枯的枝丫啊,无论怎么用心打理都焕不出生机来,只遗落一地的枯枝。 听雪心里害怕得要紧,她总觉得有坏事要要发生,可这坏事又不是自己如所想的那般。她心头有事,眼底便没有看路,一脚踏空,踩到了那枯枝之上,腐木断裂的声音,让她心头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品雾!品雾!”,听雪急忙朝屋内奔去,抓着品雾的胳膊,眼泪直往下流。“怎么办,怎么办,夫人和大人怕是要杀了小姐!” 品雾也被这话吓了一跳,急忙捂住了听雪的嘴,“这话可是你能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与小姐从外边回来,一进侧门,小姐便被挽灯姑姑给领走了,说是大人要见小姐,还不让我跟着。起初我还以为是夫人要惩治我才把小姐支开的。可是我刚刚一下子想通了,夫人的侍女领着小姐去大人的地方,岂不是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这不是支开小姐,是支开我啊!”听雪明明脑子乱急了,这会儿到是越说越清醒。 品雾一听也慌了吓了一跳:“若夫人他们真的执意如此,怕也是因为袁家的缘故,想来昨夜传来的消息没错,只怕夫人是要牺牲小姐保全甄家啊!” “那该怎么办?要不然去把将军的牌位请来,他在世的时候最疼爱小姐了。” “先别,不急这一时三刻,是死是活,小姐也不可能现在就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