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风波在常三刻意控制下,无声无息地便解决了。褚楼左右的舱客有的睡得熟,有的虽然听到了,也没听明白,胆子小的且还不敢探头探脑,便都糊弄了过去。只有少数几人发现船只的守卫森严了不少,到了港口上下查得更严格了。
于是剩下的路程都平静无波,反而衬得愈发无聊。
八月下旬,船终于驶达江南口岸。
有诗云:
“舟出嘉禾五里城,僧楼山塔互峥嵘。
酒旗密比随风舞,渔网横拖漾日晴。”
这说的就是江南寺院佛塔林立,酒家彩旗招展的场面,十分生动。
嘉兴港口,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有一行十来个汉子在熙攘的人群里也依然显眼。这些人各个高壮,都穿着青布窄袖的衫子,腰带绑袖和绑腿都是黑色的,衬着人格外利索齐整。要知道,这里毕竟地处南方,水土所致,人均个条就是不足,这时十来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穿着一致,可不造成了一种视觉上的震撼?
起码褚楼还没下船,在船头就瞧见他们了。
“师兄!大师兄!”他兴奋地挥手高喊。
最前头那男子第一个听见,凝神一看,顿时激动了:“是老幺儿!”
“是他!小师弟!”其他人都激动了。
也没见他们怎么动作,十几个人就都挤到了岸边。
褚楼背好包袱,兴奋地直蹦跶。
他都有三年没回来了!虽说和师门这边通信不断,但毕竟见不到人!他越想越高兴,天津府的一切瞬间就被他丢到脑后去了。
船终于靠岸,原本还等在岸口的人群莫名空出一块儿,只剩褚楼这伙师兄们。船员刚放下悬梯,师兄们就在底下吆喝着撺掇褚楼往下蹦。
大师兄宁羽张开双臂道:“幺儿,蹦下来,师哥接着你!”
二三四五都在旁边你挤我我挤你:“我来!幺儿往我这儿蹦!”
褚楼:“……”
大可不必。
自己又不是几年前那个小豆丁了。
他俯身看看师兄们期待的目光,无奈地笑了。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就见那高高的漕船上,一个蓝衣服的人一跃而下,轻轻巧巧就落了地!
宁羽扶稳褚楼,上下打量他一番,自豪道:“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褚楼自谦一笑,十分含蓄。
二师兄宁飞突然来一句:“还是那么臭屁。”
褚楼:“??”二师兄你是有什么问题?
其余几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走吧,师父在家里等着你呢。”宁羽亲热地揉揉他的后脖子,带着他前拥后簇地离开了港口。
“咱怎么回去?”褚楼边走边看。三年没来,港口周边可以说变化巨大,果然运河两岸特别是码头都是发展的黄金地段。
宁羽指了指在码头出口那十来匹黑马。
褚楼简直目瞪狗呆:“哇!咱镖局这是发了吗?”
宁飞拍了他脑袋:“说什么傻话,这是你爹给咱家找的门路买来的,一等一的好马。”
三师兄和四师兄是一对双胞胎,一起挤眉弄眼:“发确实是发了,多了三十匹马,可给咱拉了不少生意哩!”
宁羽拍开宁飞的爪子,对褚楼说:“你这还没到,褚将军给咱师傅的寿礼就送到了,师父高兴得不行,酒都多喝了一杯。”
一群人走到拴马桩前,各自上马。褚楼走到留给他的那匹黑马旁边,拍拍马背,又摸摸嚼头,心里也挺满意。
他其实有点吃惊,没想到他爹背着他干了这么多事。
像这次他自己偷跑,原本还奇怪他爹怎么没找他,没想到他爹干脆就连寿礼都替他准备了。这不就等于默许他在嘉兴多待待吗?
威远镖局就在嘉兴南湖旁,这一片湖光山色,景致宜人,故而建有许多私人庄园。
按照褚楼的看法,这里就是低密度轻奢小区,主打中式洋房叠墅。镖局能在此地落脚,那还亏了他师父祖上有眼光,买了一块地。不过毕竟是迎来送往做生意的,镖局位置比较靠近前街,离靠近湖边的几座私人庄园还有段距离,门脸朝向也不同,这就少了许多纠纷。
褚楼一行人骑马从湖边过,穿过前街来到威远镖局门口。
镖局四角飞檐,正中悬挂黑底金漆“威远镖局”四个大字匾额,左右各有四排拴马桩,廊下悬挂红色风灯,两边各插着一面巨大的三角镖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