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大院,吴宇州泊好车,张喜来妻子仍然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程晓璐抱着一摞女士衣服跑过来,拉开车门的一瞬,臭味迎面扑来,比户外公厕的味道还浓,她胃里一阵翻滚,猛地关上车门,蹲到一旁干呕。
余野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水和一次性口罩递给她,“忍一忍,咱队就一个女生,只能交给你。”
程晓璐漱漱口,戴上口罩,站起身回瞥一眼余野的车,“老大,你的车——”
“别管车了,你先带人去洗澡换衣服,收拾干净以后,送去周医生那,看病情如何?”
程晓璐撇了撇嘴,“去哪洗澡?大众浴池不会让她进去。”
余野头大,从兜里掏出钥匙,“去我家洗。”
众所周知余野有轻微洁癖,忍受不了脏乱,人带去他家洗澡,过后他不得擦破地板?程晓璐的目光充满怀疑,“你确定?”
“嗯,快去吧。”余野干脆利落。
一阵风吹过,程晓璐隐隐闻到余野身上沾染到的臭味,如此怕脏的人,却一路坐张喜来妻子身边,并愿意把浴室让给她洗澡,对比自己程晓璐生出一丝愧意,她钥匙推回去,“我带她去我家洗,老大快进去忙吧。”
余野没再磨蹭浪费时间,收回钥匙,“有问题随时沟通。”他往前走几步,敲敲前车门窗户,示意吴宇州下车,敲了两下没人回应,弯腰往车内一看,吴宇州正转身朝后座,给张喜来妻子送水。
乱如鸡窝的头发下,一双呆滞无光的眼,盯着水下意识做吞咽动作,手却不敢动,看眼水,又看眼吴宇州,不知想些什么。
吴宇州清冷淡漠的眸中,出现了少许温度,“喝吧,我们是警察不会害你。”
怕张喜来妻子戒备地看着吴宇州,手却朝前一把夺过水,仰头咕咚咕咚大口喝下去。
吴宇州这才推开车门出来。
户外空气清新,又吹了会儿风,余野身上臭味淡了些,他很快适应了正常无臭的环境,吴宇州下车,令人作呕的臭味再次袭来。
余野朝后退一步,刻意和吴宇州保持一定距离,“走吧。”说完转身往办公楼方向走,头也不回。
吴宇州看着他走的背影,勾了勾嘴角,大步追过去,与他并肩而行。
余野:“......”
二人踏进办公室,众人纷纷停住手中动作,不约而同地说:“什么味呀?”
林杰努着鼻子,顺着味道闻一路过去,找到余野和吴宇州身上,捏着鼻子说:“我靠!你俩去掏粪了?”
余野对身上的臭味,快忍到极限,耐着性子道:“张喜来人呢?”
“在审讯室。”林杰拦住他,“你俩要不要洗洗澡,换身衣服再进去?审讯室空气流动性差,你们这样进去......会死人的。”
“不换。”两人异口同声。
余野扭头对伍飞说:“小伍带人去张喜来的出租屋,找宽2.3厘米,长13厘米左右的刀,以及粉色一次性鞋套。”
“OK。”伍飞带人匆忙忙走了。
林杰转头深吸口气,捏住鼻子又转回来,朝余野摆摆手,“快进去,别在这污染空气。”
张喜来等得无聊,微微垂头摆弄烟盒,吸引他抬头的不是开门声,而是那股熟悉的臭味,恍惚间仿佛回到老家那间破旧的仓库,可面前出现的人,却不是疯妻子,两个帅气的警察。
警察身上沾染了这股味,说明警方见过疯妻子,也知道他说了谎,张喜来故作镇定,“警察不洗澡吗?身上比我们这些做粗活的还臭。”
余野没接话,拿出张喜来妻子的照片推过去,“这人你认识吧?”
张喜来余光扫了眼照片,手没接,“我媳妇,怎么了?”
余野冷笑了声,脱下外套朝他扔过去,“你他妈还有脸问怎么了?这味道怎么样?好不好闻?”
浓烈的臭味钻进鼻腔,张喜来呕了两声,急忙扯掉衣服扔一旁,“你们是不是把她弄出来了?先说明我没钱管她,谁弄出来的谁管。”
张喜来理直气壮的话,惹怒了室内外的警员,余野手往桌上一拍,“她曾给你洗衣服、做饭、生孩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没有点人性?”
“生过孩子又让她弄丢了,所以我不欠她的,反而她亏欠我和女儿更多,十二年我都没找到孩子,小雪可能被卖去深山村落,或者卖去犯罪团伙做下贱事,还可能被打断手脚街上乞讨,也可能已经——”张喜来哽咽说不去,过会儿,他猛地提高声音,咬牙切齿道:“如果当时她多看几眼孩子,小雪就不会丢,会留在我们身上,读高中,读大学,结婚,这一切是她的错,没打死她已算仁慈了。”
哪个母亲愿意弄丢自己的孩子?
谁又能想到在一个普通平静的下午,广场上会出现人贩子?
生活总是充满未知。
余野:“孩子丢了,她比你更痛苦。”
吴宇州很少被嫌疑人的情绪带动,争吵、愤怒、出言不逊,都与他无关,也很少发言,他像个观察者,一双锐利的眼睛,时刻捕捉最重要的信息,此时张喜来像头被惹怒的野兽,赤红双眸瞪着余野,“疯子只会惹事,找孩子根本帮不上忙,还拖后腿,小雪丢了,没有人比我更痛苦......没有人。
冬天你们躲在屋里取暖时,我在漠河寻女差点冻死街头,那年我走遍整个黑龙江,钱财全被骗光,回来的车票还是我姐给买的,临走时,我在火车站大厅看来往人群,心想要不算了吧,孩子没了还能再生,无尽头的找下去,我可能会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