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梁奶奶去灶房做饭初柠扯着秦曦从家里出来,停在房屋后面的偏僻地:“你怎么在这儿?”
秦曦剑眉一扬,笑望着她:“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你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儿?还”
初柠低头揪着手边的小树枝声音越来越“还能到的比我早。”
“乔继恒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初柠背对秦曦白皙指节捏着光秃秃的小纸条闻此动作顿了下纤细的枝条被她折断旋即淡定地在手上把玩眼睫微垂状似漫不经心:“哦。”
秦曦凝着她的背影,顿了少顷将人扯过来迫使她转身看着自己眼底染上几分沉痛:“我爸对你说那些话我很抱歉但那是他自以为是的为我好,不代表我的想法,你应该告诉我实情不该自己替我做选择。”
指腹轻轻抚上她的眉秦曦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当时突然变脸我会多难受?”
初柠眼眶泛红,里面有薄雾凝聚,视线变得模糊。
她垂下头,浓密的睫毛染上湿意:“星巴克分开之后,我改主意了想跟你一起出国,可是你手机打不通。还没来得及跟我爸妈商量出国的事,当天晚上我妈出了车祸,就死在我面前。我很难过,一直做噩梦,想找你说话,又给你打了一次,还是没打通。”
秦曦震惊地看着她:“你给我打电话了?”
初柠一直在强忍着情绪,此时被他一问,眼泪突然收不住,一颗一颗地砸下来,心里的怨愤突然涌上来,狠狠推了他一把:“给你打了好多次,都打不通!发消息你也不回!”
秦曦被她推得趔趄了一下,瞳孔里漫起红丝,薄唇颤动几下,他抚过颈项的那条柠檬项链,哑声道:“那天我返回星巴克门口找项链,钻进下水道里,手机不小心掉进去了。”
她当初那般绝情,秦曦根本就没想过事后她还会给他打电话。
他想起那天手机掉下去时,响起的来电铃声。
他那时满心想要找回项链,根本没想过电话会是谁打来的,对于掉落的手机也丝毫不在意。
因为任他怎么想,都绝不会想到是初柠。
那天手机落下后明明铃声一直在响,他可以捞起来的,却选择了无视。
一念之差,便是七年分离。
自责和懊恼涌上心头,秦曦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抬手轻轻帮她脸上的泪水抹去:“你联系不上我,不会找韩勋吗?或者找其他同学?”
初柠怔愣两秒,一下子哭得更凶了,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自己就问了一句,秦曦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一时被她吓到:“别哭啊,不接你电话是我的错,我没责怪你的意思。”
初柠打掉他的手:“你现在才说可以找韩勋,我当时都难过死了,根本没想起来呜呜呜”
秦曦:“”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将人扯进怀里,紧紧抱住,温声哄她,“可能是天意非要如此,考验我们呢。以后我们有事都当面说清楚,我再也不会不接你电话里,行不行?”
初柠抹掉眼泪,推开他,偏了头:“我没说要跟你和好。”
她想到梁奶奶的话,有些不满,“你干嘛跟阿婆说是我男朋友,我又没同意,这样脸皮未免太厚了吧?”
秦曦抓了下后脑:“那怎么办,我都说出口了,你若再去跟他们说我不是,那我多没面子?”
“要不然”他俯身凑过来,跟她商量,“为了我的面子着想,你就配合我一下,在阿翁阿婆跟前假装一下我女朋友?”
初柠瞪大了眼睛看他,随后转过身去:“不要。”
“为什么?”
“你又不是。”
“那怎么才能是?”
“怎么都不是。”
“”
秦曦从后面抱住她,凑在她耳畔叹了口气:“行,那你就当我是追求者,你没意见吧?”
初柠偏头,一脸不信:“你会追人?”
又小声嘟囔,“你都没追过。”
秦曦笑:“我是没追过,但你不是追过吗,我没吃过猪肉也算见过猪跑了。”
初柠急得瞪眼,挣扎着道:“我什么时候追过?我没有!”
秦曦将人抱得更紧:“怎么没追过?手段高明得很呢,我都险些被你骗了。”
初柠红了耳根,有些心虚:“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秦曦说:“昨天我去了你楼上的书房,看到书柜里放了很多高中试卷,就翻出来看了看,结果瞧见有一份胶带粘接好的合约,就是当初你把我堵在巷口,说要找我做男朋友的那份合约。”
话说到这儿,他停顿下来,明显感觉怀里女孩的身形有片刻的僵滞,却很平静地问他:“然后呢?”
秦曦笑:“当时没太在意,后来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也就是一份合约而已,我当初撕碎了,你粘起来干什么?于是我又进了书房,把那份合约拿出来,仔细研究了一下。”
他唇贴着她的耳际,声若蚊喃:“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初柠想到她在合约背后,用隐形笔写下的几句话: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君子,淑女好逑。
此恋爱合约又名秦曦卖身契。
签了字,画了押,这辈子就是老娘的人了
思及此,她耳际顿时通红一片,挣脱他的禁锢:“时间太久,我都不记得了。”
“那我现在一提醒,你不就记起来了。”秦曦将怀中人转个了身,让她面对自己,大掌撑在她纤细的腰间,心情似乎不错,“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追人的法子如此清新脱俗?”
“老早就喜欢了。”初柠掌心抵在他结实的胸膛,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眼睫垂下去,“我学习那么好,长得也挺好看的,学校里那么多人追我,你怎么也不追,平时话也没跟我说过,我故意在你跟前晃悠,你也装瞎看不见,好气人的!”
“然后我看别人跟你告白你都不屑一顾,猜想你脑子不开窍,估计我写情书给你也没什么用,被拒绝的话还丢面子,所以我灵机一动,就搞了份合约找你签字,想着只要你签了,我就能借着补课的机会接近你,高考之前我肯定能把你拿下。”
“怎么样?”她眨着眼看他,面带得意,一脸求夸奖的表情,“我聪不聪明?”
秦曦低笑一声,拖着腔调懒懒地应:“聪明,可太聪明了。”
他指腹扫过她细嫩的脸颊,缓声问她:“你那天晚上说坐摩天轮的时候,有秘密要告诉我,就是这个?”
初柠睫毛颤动着:“是这个,又不是这个。”
“嗯?”他捧着她的脸,前额抵着她额头轻蹭,“怎么说?”
初柠咬了咬下唇,手指揪着他衣领:“那时候我觉得我已经把你拿下了嘛,肯定不止告诉你这些这么简单。”
她掀起眼皮,眨着眼睫看他,“我是打算跟你说,合约已经到期了,你若是还想跟我在一起,那你怎么也得象征性追我一下,要不然我多亏?”
秦曦唇角勾起:“打算让我追多久?”
“当时想着,怎么也得追一个暑假吧。”
“那现在呢?”
“嗯?”
“现在追的话,要追多久?”
初柠认真想了想,突然醒过神来,觉得不对味,推开他:“现在跟当时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都没说要跟你和好,你还问我什么时候能追上。”初柠抿着唇,眼底染上一丝复杂,“秦曦,以前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还没想好,心里有点乱,你别逼我。”
“好,不逼你。”秦曦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外面凉,出来这么久,阿翁阿婆该着急了,这些事以后再说。”
清晨秦曦和梁爷爷钓鱼时间太短,没钓上来几条。
早饭过后,便打算继续去钓些回来,中午好做菜。
初柠跟着秦曦一起。
小河离梁家不远,不过五六分钟的路程,转瞬间便到了。
虽已是秋天,然此处的风景却美,绿水青山,松柏常翠,水流静静淌过,周围是大自然特有的声音。
梁爷爷拿着自己的鱼具去自己常待的位置,坐下来,冲秦曦笑:“早上时间不够用,这会儿有大把的时间,跟我比比?”
初柠在河边站着,丢了个石头噗通扔进去,看河面上漾起圈圈波纹。
听到梁爷爷的话,她回头插话道:“阿翁,钓鱼您是王者,他估计就是个青铜,能不能钓上来还不知道呢,还是别让他自取其辱了。”
秦曦按着她的发顶将人往后拖,让她离河边远了些:“我还没说话呢,你就怕我给你丢脸了?”
“谁怕你给我丢脸了?”初柠下意识反驳,默了会儿又觉得不对,“你丢脸管我什么事啊?”
梁爷爷笑望着他们俩,自己已经准备妥当,悠闲地等着鱼儿上钩。
秦曦也坐下来,见初柠还站在河边儿,开口:“坐过来。”
初柠没理他,四下看看,去梁爷爷那边坐。
梁爷爷轰她,指着秦曦那边:“丫头,你坐那儿去,你一来我鱼都被你吓跑了。”
“”初柠皱眉抱怨,“阿翁,我大老远来看你,你也太不厚道了,居然还赶人。”
她站起来,硬着头皮坐在秦曦旁边。
秦曦侧目看她一眼,见她嘟着嘴,失笑,学着阿翁的口吻:“丫头,坐我这儿委屈你了?”
初柠表情微僵,看向他:“你叫我什么?”
秦曦贴近她耳畔,又低唤了一声:“丫头,怎么了?”
声音轻轻传过来,如羽毛一般扫在心尖儿,初柠听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宠溺,温柔,又似乎夹杂几分化不开的缱绻。
她脸颊有些热,嗔他:“谁让你乱喊的?”
秦曦笑:“我为什么不能喊?”
初柠要推他,秦曦眉头一挑,嘘了声:“鱼要上钩了,别动!”
“有吗,在哪儿呢?”初柠探着脖子往河里看,忽而眼珠子一转,坏心思来了,趁他不备抓着他手臂狠狠摇晃几下,眼睛还很认真地往河里看,“哪儿呢,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说着,再晃两下,松开手,盯着平静的水面无辜摊手:“看吧,什么都没有。”
秦曦:“”
另一端响起梁爷爷的笑声:“呦,这鱼不小。”
他把钓到的鱼装进木桶,朝秦曦笑道:“小伙子,有个搅和虫在身边,看来你今天想钓到鱼是难喽!”
“阿翁,我哪有!”初柠蹭地站起来,毫不心虚,“我明明是为了您能赢过他,特地帮您呢,您怎么还说我。”
“你呀。”梁爷爷遥指了她一下,笑着摇头。
见那边有棵红枫树,初柠抬步走过去,留梁爷爷和秦曦二人在此垂钓。
“去哪儿?”秦曦盯着她的背影喊,初柠也不理,跑得更快了。
“别担心,她对这儿熟得很。”梁爷爷宽慰他,叹了口气,感慨道,“这丫头年年都来,这次最活泼,笑脸也多。”
梁爷爷想起多年前,“她第一次被她父亲送来的时候,面黄肌瘦的,也不跟人说话,我带她来钓鱼,她在河边一坐就是一整天,问她什么话她也不理,就一个人那么坐着,怪可怜的。”
秦曦笑意淡下来,侧目去看远处的身影。
初柠站在红枫树下,伸胳膊跳着去够上面的枫叶。
试了几下,没够到,她退而求其次,弯腰捡地上被风吹落的。
将叶子一片片捡起来,蹲在河边,让那些叶子漂浮在河面上,随水而走。
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泛着煜煜的星芒。
“你们俩不是商量好一起来的吧?”梁爷爷突然问道。
秦曦顿了下,看过去:“阿翁怎么看出来的?”
梁爷爷说:“这丫头哪次过来都会提前给我们老俩打声招呼,带着行李,这回一声不吭地来了,连行李都没带,估计是心情不好,临时跑过来散心的,而你,是特地来找她的吧?”
“阿翁慧眼,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
梁爷爷叹道:“小姑娘不容易,我和你阿婆一直当亲孙女来看待,以前总盼着她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也好过总是孤孤单单没个依靠。如今看她能发自内心的笑,看来是找到了。”
秦曦听着这些话,目光落在河面上,久久沉默。
初柠回来的时候,发现秦曦跟前的木桶里已经有几条鱼了,她意外地趴在桶边看着:“这些都是你钓的?”
秦曦挑眉:“怎么样,你一走我这效率相当可观。”
初柠撇嘴,看着桶里游来游去的鱼儿。
秦曦又钓了一条上来,感叹:“这地方山水真不错,鱼也这么肥美,这下晚上的份儿也有了。”
初柠扯住他一条胳膊,抬起下巴,幽怨地望着他:“鱼儿那么可爱,你为什么要吃鱼?”
秦曦嘴角抽了下:“你别吃。”
“那不行。”她低头戳着鱼腹,喃喃道,“鱼肉多香啊,它生下来就是为了给我吃的。”
秦曦:“”
午饭是秦曦做的,初柠被他强行拉进厨房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但她大多时候也帮不了什么忙,只是在旁边看着。
秦曦在处理上午钓回来的鱼,初柠就蹲在他旁边,托腮注视着,忽而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像个田螺姑娘?”
秦曦哂笑一声:“我当你是在赞美我。”
初柠:“我本来就是在赞美你,夸你贤惠,有当家主妇的风采。”
“是吗?”秦曦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那你娶我啊。”
“”初柠蹭地站起来,支支吾吾道,“阿婆说做鱼的时候配野菜别有风味,我去给你找些回来。”
初柠从家里跑出来,去后面的山坡上挖野菜。
她在这儿住的时间久,好多种野菜都认得,挑阿婆说好吃的几样挖了点。
正埋头做的认真时,背后传来惊喜的声音:“初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初柠闻声回头,看到一个青年男人站在不远处。
男人穿着白色毛衣,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面容白净,斯斯文文的。
初柠意外了一瞬,站起来,笑着打招呼:“沈蕴!”
沈蕴跟初柠差不多大,三年前大学毕业后来这儿支教。
有次初柠独自去爬山,下山时不小心崴了脚,幸好遇上他,一路扶着她下了山。
后来一来二去,两人就熟识了。
村子里的人虽然淳朴,但初柠跟他们都没什么共同语言,倒是跟沈蕴能聊得来一些。
沈蕴大学读过心理学,开导过她很多,初柠一直心存感激:“今天早上刚到。”
看到她手上的野菜,沈蕴笑道:“你来挖菜怎么两手空空。”
说着分了一个手提袋递过去,“拿这个装吧,这是在坡上,一会儿你两手捧着野菜下坡不方便,当心摔着。”
“谢谢。”初柠接过来,问他,“对了,你支教快满三年了吧?”
沈蕴点头:“还有一个月,我还以为临走之前没机会再见你。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也没提前打声招呼。”
初柠笑笑:“最近有空,来这儿住几天,陪陪阿翁和阿婆。”
“我也很喜欢这里,能让人平心静气,如今马上要走了,还有些舍不得。不过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儿,一直不回去,我爸妈得急死。”
沈蕴看向她,又问,“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吧?”
“我呀,挺好的。”
沈蕴观察她的脸色,笑:“这次倒不像是说谎,看来确实过得不错。”
初柠无语:“说得好像我以前每次说很好都是骗人似的。”
“那可不。”沈蕴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会看相。”
初柠把挖的野菜装进手提袋,觉得差不多了,往坡下面走。
沈蕴见此也不挖了,跟着她:“我送你吧。”
“这次在这儿待几天?”
初柠想了想,摇头:“还不确定。”
又道,“你一个月后走,总之是等不到那时候送你了。”
“没关系,有缘自然还会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