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跪倒让康离疑惑了,回头看了眼皇上,皇上哈哈笑起来,“好了好了,不用紧张,起来吧。”
得了皇上的吩咐,郑广隶这才起身,不过整个人看起来却比刚才紧张多了,拘谨地站在一旁,对于皇上的问话也是一问一答,用词也比之前谨慎。
也不怪郑广隶拘谨紧张,在他看来,荣佑郡主一个四岁的娃娃哪里会用“大恩大德”这样的话来表达感谢,肯定是被人教导的,既然在御书房遇到了,那被谁教的不言而喻,顺理推章的,他以为自己之前那点儿“挟恩图报”的被皇上发现了。
其实完全是他多想了。这“大恩大德”的词儿,完全是康离自己想出来的,因为她一时间忘记了“救命之恩”这个词,真的,她发誓,绝对不是故意揶揄郑公子的。
既然表达过感谢了,康离就不用再待在御书房了,皇上让宫女送康离回慈宁宫,康离不要人抱,非要自己走,走的时候还趁着背对皇上,对郑广隶做了个鬼脸,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郑广隶完全没想到郡主回突然这样,以至于他愣住了,甚至还错过了皇上的问题,直到被高公公提醒了,这才回神,郑广隶羞愧地低下头。
皇上倒没放在心上,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在宛城的驻军中待了多久了?”
“到月末就正好一年了。”郑广隶回答。
皇上微微颔首,接着又问:“为什么没去京畿营?京畿子弟去京畿营的更多一些吧?”
“是,多数都是去京畿营的,”郑广隶说完这句,停顿了片刻,“是侯夫人,为了锤炼栽培标下,将标下送去了宛城的驻军,侯夫人虽然违反军纪却也是为了标下好,用心良苦,望皇上恕罪。”
这哪是给侯夫人求情,这明明是给侯夫人上眼药。一旁的高公公偷偷觑了一眼郑广隶,心里说。
“朕虽然每年都去京畿营和天津驻军巡视,但是从未去过宛城,不如你同朕说说宛城驻军?日常操练、上下级关系之类的。”
郑广隶没想到皇上会想听这个,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皇上说他每年都回去京畿营和天津驻地巡视,但是去之前肯定有人从上到下安排好的,皇上想听的应该是真正的军队的情况。
这其实是一次机遇,端看自己如何回答。郑广隶沉思了片刻,心中有了主意。郑广隶先在地上跪了下来。
对于他这个举动,皇上表示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标下会如实表述宛城驻军的的状况,只是若说了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皇上恕罪。”郑广隶想要跟皇上来个君子协议。
皇上瞅着单膝跪地的郑广隶,笑了一声,“行,你说吧,说错了不怪罪你。”臭小子心眼儿还挺多。
既然皇上这么说了,郑广隶就放下心来,开始给皇上讲述这一年来他在宛城驻军的生活。
刚到宛城的时候,可以说吃了不少苦头。首先是生活上的不习惯,宛城的食物和京城时完全不能相比的,但是当兵嘛,不能和当侯府公子时相比,主要是没有肉,确切地说是士兵们没有肉,长官们却可以日日开小灶,甚至还隔三差五有烧鸡吃。
没有肉也就算了,其实主要还是吃不饱,士兵们每人一顿就两个馍,但是根本不能每日高强度的操练。
操练是辛苦的,这是必然的,郑广隶之前在京城时也是每天起早贪黑地习武读书,但是跟军营里的比起来,简直就是芝麻和西瓜的对比。
每日天不亮起床训练,晚上要巡营到深夜,每七天还要值守一整夜,这些都不算啥,比较让人难受的是长官们对士兵的态度,骂人是时时刻刻,打人也是随时随地,只要小兵士做的不如长官的意,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小队长,都能随意打骂。
这些不算什么,都是个人遭遇,郑广隶随便两句话就带过了,“兵器,宛城的兵器库里数量并不充足,人手一把长木仓都不足,而且还有很多长木仓的枪头都钝了,也不见有人维修。”
皇上闻言,皱了皱眉,但是没说什么,继续听郑广隶往下讲。
兵器是方面,粮草也不是十分充足的,这从给士兵的口粮就看出来了,人都不够吃,马吃的就更不够了。有的士兵心疼自己的马,会自己趁休息的时候去打草喂马,有的士兵懒,那马就瘦。
皇上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军饷呢?军饷是足数吗?”
郑广隶一直跪在地上,听闻皇上问话,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又立刻低下头,“标下每月有军饷三贯钱,棉布麻布各一匹。”但是布匹都是被虫蛀过的,全是洞。
按大周军例,普通士兵每月军饷三贯钱、棉布麻布各两匹才对,那么现在另外两匹棉麻布匹去了哪里?
皇上沉吟不语,郑广隶跪在地上也不敢动,更不敢起。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皇上才重新开口,“你既然回京了,剧在家休息一阵子,陪陪老侯夫人尽尽孝心。”
这就是不让他回宛城的意思了,郑广隶有点着急,他都十四了,再不取些功名如何同那继母相争。郑广隶想开口同皇上说说,让他去京畿营当兵,一抬头却看到高公公看了他一眼,接着借着给皇上倒茶的时候挡住了他看向皇上的目光。
郑广隶恍然大悟,对皇上磕了个头,说了句“标下告退”,离开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