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妃下手留了力，幸亏银针并未入骨，云珩自己动手拔了银针，随意裹弄了伤口。 随后又坐在廊亭抬头看月。月隐入云雾中，看样子时辰已过了三更，该是回屋的时辰。 云珩遂又提了宫灯，回了院里，唤了东院换班的奴婢，方才慢慢踱回自个儿屋子。 屋子黑漆漆的，安静的氛围中不时有沉重的呼吸。云珩放了东西，正备着更衣入睡，听得一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片刻，一盏灯幽幽地燃起。 只见秀玉从被褥里起来，朦胧了眼睛看是谁，等醒了神，见着云珩，仿佛活见鬼了般，直颤言：“姑娘……怎么，你怎么回来了？” 云珩故作阴笑道：“我回来……是来找你……” 秀玉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在昏暗的房间内她只觉得云珩望来的眼神凉飕飕的。 秀玉被吓的差点崩出眼泪：“姑娘……” 云珩笑着，不紧不慢地补话道：“快点起身洗漱。” 秀玉也算伶俐，马上反应过来，随即道：“确实，时辰不早该起了……我那不是想着你要去清华苑……该是晚来些……姑娘，那镯子你可找着了？” “没。”云珩笑道，“我看那镯子是找不回来了的。” 秀玉低头失望道：“那可如何是好……” 她的模样在青灯下显得我见犹怜，云珩却不为之所迷惑，道：“我且奉劝你一句。 秀玉抬头，道：“什么？” “有些东西无缘再强求，最后不是得手，而是一无所有。”云珩对秀玉笑得灿烂，“就如同那镯子，镯子的丢失或许是喻意你与前主子缘分已尽，你不必强求也不要再做任何念想，这样方可保全自己。” 秀玉脸色变了几回，等至云珩语毕，她方换回了得体的笑，嗔道：“姑娘也真是，一镯子竟也能扯到这等高深地方去，不愧是云家出来的姑娘。” 云珩一笑，不去想她话中之意，转了身更衣洗涑，准备休息。 她不愿说透，也不愿这般装傻，便也只能用这等方法警告她一回。 看来自己还是错了，在这浣衣局里，依旧暗藏这刀剑，要趁着自己不备，一击致命。 在这样举目无亲无友的地处，自己不得不防！ 不过没关系，再过几日，或许会有好转。 云珩暗暗想着，竟也入了睡。 ———— 城南顾府，灯火如常通明，内院竹林因风耸动，偶有乌鸦鸣叫，极是安静。而竹林之下摆置着一方青石桌椅，摆放了茶具书籍，供人消遣。 顾襄城直直坐立，手中煮茶，抽空同石桌另一侧的庆安王南清搭话：“这几日城中氛围沉重不已，人人都对云家一案避之不及，你有些许事也该收着。” 南清不以为然，只捏着茶盏，道：“无妨的，父皇长年身处宫中，本王要做何事他不知，尚且他也不屑知晓的。” “那是从前，如今不同。”顾襄城道，“今日之后，朝堂少去云氏一股势力，公子、凤两世家摆明了不参皇权的态度。除此之外，太/子党，汝平王党加之其他大小政派，这其中的关系也是不甚好处理的。” 南清对其中党派之争甚是明白，也知他清楚。想着顾襄城能有更新的见解，便也仔细道来：“其他政派只是跳梁小丑，总归是到了最后要投奔敌方，真正意义上是算不得对手的。从前尚且有云家算得上心腹之患，如今业已满门抄斩。现在这段时间你我只需看那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说到最后，竟有志在必得之势。 顾襄城只静静听他的分析，等他说完。沉默片刻，才又慢慢道：“云家？你那小皇妹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别有用心，但大难不死……必有祸事。” “本王与顾大人真是不谋而合。”南清手臂倚了桌沿，凑近顾襄城那方，大笑道，“依父皇性子，不杀，大抵是那小皇妹有用处。本王倒是想知道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到底是能有什么用，能让父皇对这心腹之患手下留情。” “皇位。”顾襄城肯定道，“和皇位定脱不了关系。王爷，那姑娘，也是时候着手盯着了。” 南清思索片刻，道：“确实如此。那小皇妹本王虽碰面甚少，却也有印象。是宫奴口里出了名的不好伺候。当初宠溺过分，竟过了八岁也未学会更衣，更是大字不识半斗，是个蠢笨人，再说性子暴躁。今日见她，却与外人口中略有出路。” 他隐约记得幼年时，花园中见得那小公主与公子家那野小子嘻戏打骂。公子邺离是个男儿郎，力道大，但存心让着云珩。那小子以为姑娘家的，力道定然不大，谁想最后竟被她打得跟个狗崽子似的，就只差得嗷嗷叫痛。 与如今意气风发战场得意的公子将军，可谓是天差地别。 南清现在也能想起云珩在殿下的模样，虽处于劣势，但眼神之中不曾畏惧，与那娇惯泼辣的姑娘着实不同。 南清正想着，却见对面那人本斟茶的手一抖。南清眼尖瞬间注意到，抬眼看顾襄城。后者面无表情，自顾自继续地煮茶换水。 “派人盯着。”顾襄城眸眼一深，冷言道，“仔细盯着。” 话毕，竹林上空窜过黑影，不一会儿，已有一人跪于两人之侧。 黑衣蒙面，甚是神秘。 黑衣人只顾着自己说话，而语气平静如同死水毫无起伏：“爷，今日有人深夜拜访了臧妃，待了半把时辰方才出来。” 顾襄城闻言，已不由直起身，周身气质浑然不同，竟觉冷意彻骨。 但南清依旧是笑意十足，察觉不出任何怒气：“谁？” “是新来的奴婢。” “查。”顾襄城冷言道：“查到底。” 黑衣人毫不迟疑，一句“是”结束，又是起身飞速离去，颇有离弦之箭的模样。 顾襄城转而冷冷笑道：“看来，总有人要掺杂进这浑水了。” 南清眯眼，眼中有着深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