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听闻,在二位皇子皇女刚被送入延庆寺不到半日,便发生了贼人烧寺,谋害皇家子嗣的骇人事件。而延庆寺方丈莫衷,在二位皇子皇女到达之后,不仅没有给二位皇子皇女应有的待遇,还让他们住在贫穷人家才住的草庐里,且此草庐距延庆寺遥远,离边境很近。陛下知道,近日边境不太平,周边的蟊贼山寨更是蠢蠢欲动,烧杀抢掠之事时有发生,京兆府派人镇压,尚未有成效。可莫衷,却在接到陛下旨意后,将二位皇子皇女的居住地放置在离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极近之地,便可见其居心叵测。而后,二位皇子皇女的草庐被人焚烧,他们的性命危在旦夕。此时,乾卫上将王默本已赶到,但莫衷一边阻拦王将军进去救人,一边又不派人施救,在公主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得救后,也不回宫禀报,直到王将军回来,朝野上下才得知此事,其心思歹毒,可见一斑。陛下,臣听闻此事后,便派人查核,以上所说句句属实。臣知道,宫中向来有不少捧高踩低之徒,可再怎么样,身为臣子,也不能漠视皇家子嗣的性命。陛下子嗣单薄,二皇子身为皇嗣,其性命更是重中之重。而公主殿下更是凤族嫡系血脉,西梁十分重视,若是公主出了事,我南唐安宁恐将不保。可延庆寺方丈莫衷,在皇家子嗣被人谋害之时,不仅不顾他二人性命之危,还罔顾二人安危,不让救,不施救,甚至不上报。此行此举,与谋害皇家子嗣无疑,还请陛下立刻处置。”风何胥将此事阐述得十分详尽,说话亦算有理有据,看上去,好似莫衷真的谋害了皇家子女一般。
龙皇将身子靠在龙背之上,淡淡道,“可是爱卿啊,霜儿跟钰儿最终也是安然无恙,此事也没有传出去。如果真如你所说,莫衷想谋害皇家子女,那他为何不直接将二人杀害,反而还要做出这众多无用之功?”话音刚落,他眼见风何胥还打算再说什么,便抬手制止,言道,“即便他想逃脱罪责,那么不更应该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如今不仅没有达到目的,还处处被人抓着把柄,依朕看,不像他的作风。而且,莫家从前朝时就一直跟着朕,他家的性子,朕还是知道的,莫衷更是从前朝时就掌管延庆寺,在现在的寺庙中,延庆寺积威深重。爱卿若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还是不要过多猜测,免得激起僧侣的不满。刑部尚书,你说呢?”
刑部尚书风岸对龙皇的点名毫不差异,他稳步站出来,言道,“陛下说的是。不过,臣听闻左仆射对此事的关照之后,也去查过。左仆射所说,句句属实,那贼人既想做事,又岂会留下证据。现在虽无实证,但臣还是希望,陛下能够好好考虑,毕竟让这样一个小人待在延庆寺这种地方,未免污了佛祖之名。”
“胡扯!”右仆射张临忽然站了出来,他那素来扑克牌一般的脸,罕见地染上了些许凌冽,“莫衷是多年的老臣子,该如何行事他自己心中有数。岂是你们这般小人可以随意污蔑!陛下,臣听闻此事后,也曾问过莫衷,莫衷告知臣下,说之所以让公主和殿下住在草庐,是因整个延庆寺都是清贫之地。那草庐纵然离寺庙远,但的确是整个寺内最大的地方了,且清幽宁静,花草繁多,是非常适合清修的地方,且也在寺庙的管辖范围之内,而乾卫右军的驻守之地本也在京师外围,离那并不远,因此,并不是一个防卫松懈之地。不然,王将军回朝复命后,怎的才三个时辰,就在那贼人烧寺之时回到了寺门?这说明,莫方丈必是有所考虑,才做此决定。且,陛下给莫大人的旨意只是说,让二位皇子皇女去延庆寺清修。既是清修,又岂会真的有像皇宫一般富丽堂皇之地给公主和皇子殿下居住。陛下,莫大人是前朝老臣,昔年陛下被小人所害之时,也是莫大人在外替陛下周旋,陛下方得以离开皇宫。虽说,当年之事是凤后之功,但莫大人也出了不少的力气。臣实在不相信,一个做事如此周全的忠心之臣,会出谋害皇嗣之心!”
闻此言,龙皇也点了点头,“张爱卿所言有理,朕也是这么想的。况且,朕已经去看过,霜儿和钰儿也是毫发无损,但莫衷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确也有不妥,朕也已经斥责过他了。两位风爱卿,你们就不要咄咄逼人,过多揣测了。”
眼见此事就要这样过去,风何胥心有不甘,他一撩衣袍,单膝跪地,再度言道,“陛下!莫大人即便没有谋害皇嗣之心,但他将二位皇嗣放在草庐之举,的确有不敬皇嗣身份的嫌疑。此等捧高踩低之徒,若不惩治,怕日后,人人皆可对皇嗣落井下石。陛下,此事不能就这样含糊而过啊!”
张临冷笑一声,道,“风大人打的好计谋,不去想着抓贼人,首先惩治起保护皇嗣的方丈来了。我倒要问一问你,究竟是抓贼人重要,还是惩治一个尽心尽力保护皇嗣的方丈重要?!莫大人这些年掌管延庆寺,替陛下接待外臣,安抚僧侣,收纳皇室之人,做得井井有条,毫无差错。对这样一个办事周全,没有半点私心的臣子,只因为一次做得不妥,风大人便要这般落井下石,肆意揣测,究竟是何居心?!”
风何胥听张临这一言一语,声音更冷,“哼。朝野上下谁不知道莫衷的私生女与你张家有亲,你二人来往甚密,出了事,自然互相维护。抓贼人是要紧,但也不能任那等攀附权贵,善于迎上踩下的小人在外担任要职。这要是传了出去,外面知道这等小人残害皇家子女却不被惩戒,该有何后果?!张大人,你,承担得起吗?!”
“好啦!”龙皇沉稳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争执。这一打断,整个朝堂,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只是这平静底下,暗涌的风暴,还是得赶紧压下去。毕竟,两位宰相在朝堂上争执,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要是现下不解决,只会越闹越大。龙皇转着手上的玉戒,沉吟了一会儿,见无人站出来,便出声点到,“恒林,你觉得呢?!”
短短几个字,恍若一个小石头,再次将这平静的水面打破一般。一上朝,一位尚书和两位宰相的争执,足以让整个朝野震动。而现在龙皇又请出第三位宰相,更让朝中上下静若寒蝉。这位沈侍中沈恒林,出身京中权贵沈家。沈家是龙族立朝以来最靠近皇室宗亲的家族,据说在上古时代,沈家是龙族的附属族群,很早前就跟在龙族身后,为其马首是瞻。仙还在时,除了龙凤,虎狮两族也是实力强大,野心勃勃。原本,三族分散而立,似成群雄割据之势,虽有摩擦,倒也无碍。但其时仙族大战,龙凤两族联姻后,此种平衡被打破。虎狮两族见二族势力日益强大,连连收复各族,不甘于被收,遂联合其他族向他们发起攻击。其时,凤族长老为应付他们而疲于奔命,龙族更是不堪其扰,眼见两族末日就要来临,沈氏一门如横空出世,以龙身抵御二族攻击,方才免去更大灾祸,在实力大降之下,沈氏也未休养生息,而是利用自身全数力量,帮助龙凤两族,方才收进各仙族。自那时起,便有传言,沈氏乃龙族一脉。可这传言,因无人信,不久后便自发消散了。但也从那时开始,沈氏开始登上历史舞台,并成为了龙族的心腹。
虽然沈氏的出身没人说得清楚,但沈氏一门的确是正经的龙族一脉无疑。多年来朝野更替,可不管换了多少皇上,沈氏一门依然稳如泰山。最重要的一点是,沈氏很少参与朝野争斗,准确来说,沈家,只效忠于皇上一人。谁做了这龙族的皇位,谁就是沈氏要效忠的人。因此,皇帝对沈家极为信任,他的每一句话,都足以左右皇帝的决定。不过换一个层面来说,如无必要,沈家因为举足轻重,不会在朝堂上发言。沈侍中也只需暗中向陛下觐见即可,毕竟宰相那么多,这早朝上的发言,不差他一个。但只要发了言,便基本代表陛下的意思。
也就是说,只要沈氏站在任何一方,那么另一方便没有争执的余地,否则,就是跟陛下作对。沈恒林,此人长相平平,唯那双鹰眼透着精光,他的周身,总泛着一股清冷孤傲的气息,说话做事简明扼要,果断决绝。用朝堂上老臣的话讲,就是....装模作样的老狐狸。
他不慌不忙地站了出来,直接点题,“陛下,臣也觉得,仅仅因为莫大人做事欠妥就如此揣测,实为不当。这样,会寒了老臣的心。毕竟,这辈子谁没犯过错呢。不过,风大人也是为陛下考虑,既然都是臣子的一片丹心,那听陛下决断即可,过多的争执,毫无意义。”
此话一出,文臣皆倒吸一口凉气,武臣依然稳若泰山。反正文臣打得要死要活的,跟他们何干。而那些老臣默默地抬了一眼,压下眼中的鄙视。果然是老狐狸,又在那和稀泥。
龙皇笑了一声,言道,“恒林所言甚是。风爱卿,朕知道你的忠心,但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风何胥瞧着陛下略有威慑的神色,心中微叹,道,“臣遵旨。”言罢,他便回到了原先所战的位置。而张临和风岸,一瞧此间事态,便也一同作揖,回到了位置上。一场朝堂风波,便到此为止了。
“众卿还有事启奏吗?”龙皇言道。话音落了已有一段时间,见无事启奏,他便摆了摆手,“既然无事,那便退朝吧。”
“诺。”朝臣应下,正要往外走,就见一内侍推开了门,从外跑进来,言道,“陛下,祁将军带着大皇子回来了,已经到宫门口了!”
龙皇一听此事,便开怀大笑,言道,“众位卿家,随我前去迎接,犒赏一下祁将军。”
“诺。”
云楼边界
延雪河山
寒洞内
龙如霜苏醒过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看着那正热的日头,她叹了口气,“谁想到,在九转环中一练,就是如此之久。”虽说在九转环中修炼,并不会对自身的体力造成影响,反而可以磨练神识。但是这时间的损耗,就算是日后,也不一定耗得起啊。
“不必担心。”九转环的声音再度响起,“在高等神器中修炼的时长,与你的功力直接相关。只要日后你的功力见长,那在高等神器中修炼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短,所获之力也会越显精华。”九转环的话,倒是让龙如霜安心不少。她回身,摸了摸龙衡钰的头,发觉他的头越来越烫,便忧心道,“看来要是再不治,就治不得了。”
九转环听闻此言,便脱离龙如霜的手,用光芒扫了扫龙衡钰的身体,叹道,“此物与他的血腥之力相生相克,如果不尽早救治,怕是活不成了。”
龙如霜回头望了望那河水和周边的草木树枝,忽的在原处那枝丫之上,看到一株金色花瓣,兴奋道,“这株花,应该就是凤后书中所说的那株金梅。”看来,龙衡钰有救了。九转环上浮至空中,来到那金梅之处,看到那金梅周身乃普通梅花之样式,只是通体成金色,花蕊除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冰棱。瞧完,九转环便回到龙如霜身前,道,“没错,这就是那医书中所言的金梅。”
听得九转环此言,龙如霜即刻抽出霜剑,出鞘的那一刻,霜剑发出响亮的凤鸣之声。她右手拿着霜剑,口中喃喃念着术法,后伸出左手,在霜剑的凤目处一点。那霜剑霎时便浮在空中,凤目半开。龙如霜严肃地瞧着那霜剑,双手一转,那霜剑便开始四处砍杀周边枝丫。左转右旋之中,原先交叉的树枝枝杈已有半数零落成泥,落于河水之中。而那枝丫上的倒刺忽然开始生长,并诡异朝着霜剑所过之处围绕。龙如霜瞧着那枝丫的形态,唇畔处勾起一抹冷笑,她将左手平放,右手搭于左手之上,双指竖立,言道,“莫要以为你成形百万年,便可与这霜剑和星辰之力相抗衡。”言罢,她的周身便开始幻出点点星辰,静静地旋绕在侧。随着这星辰的加入,她本人也悬于空中。
那枝丫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又或是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心存不甘,开始加大力度旋绕。渐渐地,在那枝丫的旋绕下,霜剑过半数的剑身被掩埋。但掩埋之时,从其剑身到剑鞘,开始泛出紫光。“破!”龙如霜冷凝顿喝,那紫光化为各色凌冽的刀剑,瞬间便破除了旋绕的枝丫,将它们碎成了片。成片后,那各色刀剑霎时回到霜剑剑身,霜剑开始成圆形切割旋绕,不一会儿,周边的枝丫全部变成了粉末,落入底下的河水中。那河水似是带有腐蚀性,枝丫的粉末一落到那河水,便全都化成了气体。
眼见那枝丫全数被灭,枝丫上的金梅,也缓缓落了下来。九转环升到那金梅周围,在金梅就快要落到河水前时,将它稳住,后缓缓放到龙如霜的手中。金梅得手,龙如霜便将霜剑放回九转环中,一落地,便脱了力。她幻出能量,拖着那金梅,从九转环中拿出一个玉瓶,将它装入。做完这所有事,龙如霜便松了一口气。她回头瞧着龙衡钰,发觉他面庞上已有紫绀之色,心道不能再拖,但制药需时....
九转环看出龙如霜的焦虑,便飞到龙衡钰头顶处,用它的生命之力,开始替龙衡钰压制那物的能量。看着龙衡钰脸上的紫绀之色消失,龙如霜心便定了不少。九转环言道,“霜儿,咱们必须尽快,我这生命之力,只能压制此物三个时辰。”不管怎么说,有三个时辰总比没有好。龙如霜点了点头,盘坐在地,拿出凤后的医术打算再度研习。现下手上只一株金梅,虽说此金梅的确可以治愈龙衡钰,但只有一株也意味着机会只有一次。如果用其研制药物时,其出现任何差错,那么很可能会前功尽弃。因此,一点错都出不得。
只见医书上写到:延雪山脉乃极寒极阴之地,其积雪自天地初分之时开始累积,其寒意与普通积雪相较,更胜万千。后因数百仙战残杀,其仙灵所带之仙气、毒物、药物、神器等纷纷掉落于此。经年累月之下,洞内生出何物尚不可知。余曾有幸踏足,险为积雪所害,研究之下,觉其积雪在此历年演变之下,竟生出嗜血之灵,若遇歃血之术,会瞬间将人冰冻。那年来时,已有不少同伴丧生于此,余心悲甚。为解此物,余多次探索,发觉除可以以现存之暖血之药物、冰山雪莲、茯苓花等辅以针灸治愈外,还有一物可除之。此物亦存于延雪山脉寒洞之内,状似梅花,生长于太阳光落下的寒洞之顶,多在树杈之上存活。其花蕊与梅花同状,唯不同的是,花蕊中有一晶莹剔透的冰棱,将其从金梅上刮下,丢弃金梅花蕊后,即可做药物之用。此梅花生长之环境特殊,既靠近阳光照射之处,又吸附洞内寒气,对驱寒有独特的效果。若制药者能配以寒冬中的灵水涎,则效果翻倍。灵水涎便是那粉红色的水流,寒洞中,寒水吸附了寒洞中所有的寒气,而灵水涎则吸附寒洞中的灵气,双方交汇之物,乃毒中之王,所遇者皆不可碰,谨记。
“这医书上只说了解毒之法,并未说如何操作,那....我们要如何做,才能收取灵水涎呢?”龙如霜苦恼道。
“这有何难?!”九转环笑道。它飞至那灵水涎上方,待吸附一定水流后,施法让其漂浮于空中,然后从环中取出一玉瓶,将灵水涎放入其中,便交到了龙如霜的手里。看着身后满面笑意的龙如霜,它也笑着道,“其实要做到这些并不难,待你日后功力有所增进,完全掌控我时,便可随意操纵。对了,这灵水涎,你用部分即可,剩下的,我们带走,日后许会有用。”
看着九转环一副‘你以后会发现我更有用’的骄傲模样,龙如霜心中开怀,她点了点头,拿出蝶衣后,将蝶衣化为细针,用这细针小心翼翼地将那冰棱刮到玉瓶的瓶盖之上。待收好蝶衣后,她便小心翼翼地倒下两滴灵水涎。奇特的一幕就在这时发生,那灵水涎遇到冰棱,开始瞬间收缩成球,而那冰棱,也悄然划开。一盏茶的功夫,那灵水涎和冰棱合体后,竟变成了一个圆润的白色药丸。龙如霜见此情形,正要拿起那药丸喂到龙衡钰的口中,就被九转环制止了。
九转环言道,“这灵水涎乃上古之物,既然寒水都有灵性,这灵水涎未必没有。依我看,还是以能量作辅助,将这药丸化入龙衡钰体内,会好些。”听闻九转环的话,龙如霜深觉有理,便抬起手,施法将这药丸一点点地化入龙衡钰的体内。其实,九转环的决定十分正确,灵水涎既是吸食灵气而成,那它的灵异程度自然远非寒水可比。如果没有经过正确的提炼方式,就擅自用手抓取,或者是倒入人口,那么在其药效发挥之前,被救治的人就会先死去。当初沧月能用,也是因为方式正确。事后,龙如霜想起此事时,仍是觉得十分庆幸。
施完法,龙如霜已是精疲力尽。毕竟她现在法力有限,又是两岁孩童的身子,这么频繁的施法自然受不住。能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就看龙衡钰的造化了。思至此,龙如霜再也撑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