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进驻风谷山驿已经5天了,案情还是没有丝毫进展,所有人都在焦躁和狂暴之中。
对于驿市的胡汉商户,恐怖的阴云一天不散,就一天不能恢复自由,更不要说恢复生计。
对于办案的官员和差役,一天不结案,就一天不能结束煎熬,和家人团聚。主审官限期破案,已经开始鞭笞差役,再不破案,大家都要皮肉受苦。
对于太原城,不抓住凶手,尹、帅两派的争斗就分不出胜负。对于帝都长安,此案决定着宰相的兴衰,和帝国整个北部边防诸军镇的人事大变动。
对于沙陀军,此案更是决定了他们的最终命运,他们或者成为真正的权贵之家,或者永远是边鄙豪族。
沙陀庭也如热锅上的蚂蚁,案子毫无头绪,毫无希望。
他们身处嫌疑之地,又被困在庭中,无法自证清白。他们的长官远在太原城,他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怎么做,只能等着别人对自己的判决。他们的命运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镇定自若。
史敬思不是小孩子,他不会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不良人身上。
对主审官王卞,他更是疑虑重重,这家伙是太原府属官,他的态度不言而喻。不要说把屎盆子都扣在王家头上,就算是多拖延几日,王家的节度使之梦也必然破碎。现在已经朝议沸腾,时间越长王家的名声越臭,圣人也会越来越不耐烦。
在看似绝境的情况下,史敬思打出了一张牌:他给了进通和存璋两个牙军腰牌。
为保证沙陀庭和太原城王家私邸的联络,牙军统将傅文达给了老朋友三副牙军腰牌。这使得沙陀庭可以出入驿站,不受驿监控制,在驿内,也有了有限的行动自由。
但是史敬思明白,如今沙陀庭和驿站官民已经势同水火,不可能查出任何蛛丝马迹了,更何况在王卞眼皮子底下,私自调查案情,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在这个时候,两个不起眼的少年,也许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此案因进通兄弟而起,他们两个参与了全部过程,放他们出去,也许能够找到关键的线索。对这两个顽劣少年,黄胡子有种莫名的信心,因为小家伙熟知风谷山驿的地下社会,那是和成人不同的世界,成人之间隔着一堵墙,孩童则未必。
“你这是要去哪里,入娘的,火烧了屁股么。”存璋跟着进通急匆匆走在环驿大道上,不停的抱怨着。
进通站住了,看着存璋说道:“我们总是盯着那些驿市小儿,却忽略了另一桩案子,就是谷仓马夫案,你不想看看案发现场么?”
存璋不耐烦的说道:“你又不认识那个倒霉蛋,去了现场又有何用。”
进通缓缓说道:“所有人都禁足在家里,那你告诉我从哪里查起?”
存璋狠狠踹了进通一脚,骂道:“就你个贼厮鸟鬼心思多。”
谷仓位于驿站东南部,出了驿市东门向南走一段路就到,出东门向北,就是驿站的公廨房,现在成了官府办案的所在,戒备森严。沿着环驿大道折而向西,就是驿南大道,有几家车坊和邸店,除了车马和库房,就是大片野地荒林。
平日里,这谷仓、草料场和马厩有几个老驿卒看守,现如今都被集中到驿监,这里实际上已经无人看管,只有几个马夫在照料马匹。
道路上有几个牙军在值守,空旷的草料场上,两个马夫在铡干草。比起北部和东部的繁华热闹,这里就显得安静多了,若沿着大道向西,就更加荒僻,只有几家邸店和车坊。
谁也想不到,这看起来一派祥和之地,竟然是一个恐怖的杀人场,几天时间,先后有6个人命丧于此。
进通默默观察着这里,由于有牙军把守,他无法深入到凶杀现场,难以想象杀人的过程。他脑子里反复模拟凶案,始终不得要领。
“走吧。”存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这时,进通注意到了一座建筑:醉红楼。
这是一个两层木楼,是教坊司的歌舞舍,也是这一带最高的建筑,从楼上可以俯瞰大片区域,包括东部和南部大道的一部分,和驿市东南角。
进通心念一动,抬脚向醉红楼走去,存璋跟在后面笑道:“入娘的小屁孩子,也知道逛青楼了,别做梦了,那些伎子都被拘禁到驿监了,那就是个空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