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遇的武林大会结束了。 陆翎与扶苏道了别,动身回苍山复命。扶苏带着墨卿,一路慢悠悠走着,也不明说到底是回哪儿。 “哥哥,我们还要走几日?” 墨卿百无聊赖趴在小几上,玩着一个墨玉棋子,第一百零八次叹了口气。果然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小师叔不在,实在是令人无聊得很。 扶苏放下手中书卷,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悠悠道:“十来日。” 墨卿无话可说了。 这日子过得也忒无聊,每日除了赶路便是被杀手暗杀。他们上路十日有余,行程极快,但那些杀手如附骨之疽,神出鬼没穷追不舍。每日都没完没了追杀,墨卿已数不清有多少次暗杀了,不仅是她,连扶苏亦是对此无感了。 见她一副恹恹的模样,扶苏伸手揉揉她的发顶,笑道:“好啦,明日便能到了。” 墨卿一喜,还未来得及露出一个好看的笑,马车便骤然一停!刹那间,扶苏伸手将她一揽,随后跃出马车。 月色晃晃,十来个黑衣杀手无声无息拦在马车前,然后瞬间冲上前来! “又来了。”墨卿提不起半点兴致,在她眼中,这十来个黑衣人已是死人了。 这等中流杀手,自然不必扶苏动手。不过小半个时辰,长风骑便沉默有素将这批杀手处理干净。 “他们人可真多。” 马车平稳行驶,想起时不时就降临的黑衣杀手,墨卿忍不住感叹道:“这未免太看不起哥哥了,净是请些不入流的杀手。” 扶苏静静看着墨卿,只见她懒懒倚着软榻,笑得散漫无邪,不见一丝关于孩童的惊惧。他微微笑了,语气带着调笑:“我倒想他们更看不起我些。” 闻言,墨卿笑得更烂漫了,她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朝着扶苏说:“哥哥,你这话要是给那些杀手听见,怕是要气活了。” 扶苏无可奈何笑了。他面前的一方桌案上,陈放着一封朱红密信,封口已拆,显然是查阅过的。他指腹缓缓摩擦着密信,一点久有的疑虑逐渐浮上心头。 这一夜依旧不平静,前前后后来了两三波杀手,皆被长风骑无声无息留在了幽暗月色中。墨卿被扶苏抱着沉沉睡去,不时的刀剑相接声成了最好的安神音,在从前的每个夜晚,便是这些声音伴她入眠。 杀手并没有起到拖延作用,陆九依旧沉默安静驾车,并不因为有杀手便停下来,若是有,他便面无表情撞过去。踏着数十波杀手的鲜血,秦淮城近在眼前。 天光朦胧,淡青薄雾低低弥漫。一点日光迷蒙,晕的薄云染上微醺。悠悠的桨声划破了河面,似是惊着了两岸东风,隔岸杏花坠入水中,顺着潺潺水流远去。岸上小摊支起了火炉,袅袅炊烟伴着馄饨的香气漾开。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轱辘驶过,平稳穿过了长长街道,进到内城,再无声停在了古雅大气的府前。 两名将士守在门前,见马车归来,面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马车内,扶苏笑了笑,朝墨卿道:“七七,我们到家了。” 墨卿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随着扶苏一齐走下了马车。 打哈欠时,墨卿还在想,如扶苏这般的人,府邸该会是怎么样的,许是落座在山野之间。只是,他为苍山掌门亲传弟子,却独自居住在外面,是在是不合常理啊。 “恭迎公子。” 守卫极其肃穆行了一礼,声音气若洪钟。 墨卿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震,那点迷迷糊糊的睡意刹那间无影无踪。 她当即抬头一望,乌木牌匾上,两个暗金大字铁画银钩,翩如蛟龙—— 霁府。 好生奇怪,为何会叫霁府?墨卿腹诽道,却也没有明问。 扶苏朝二人微微点头,牵着墨卿含笑走入府内。连绵画廊,十里烟波,凉风卷过,花瓣簌簌而落。暗金琉璃瓦折射着肃穆威仪的光,飞檐上的狻猊石雕冷冷睥睨。 墨卿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生出一点惊诧。 这不是普通的府邸,其毫无江湖气息,处处透露出讲究与气度,每一处皆是恰到好处。她慢慢皱了一下眉,眸光逐渐阴沉。 急促的脚步声从画廊响起,声音轻重不一,听着像个少年郎的脚步声。 墨卿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唇红齿白清秀俊朗的少年急匆匆冲来,在看见扶苏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欣喜的笑容,然后猛地一扑—— “兄长!” 扶苏牵着墨卿,脚步一错,正正好避开少年那气势汹汹的一扑。他伸手一托,让少年不至于在地上摔个狗啃泥。 站好的少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耳根悄悄红了。他在扶苏面前站得笔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扶苏终是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亦晟,你又长高了。” 他走前,楚亦晟才堪堪及他下颌。一走便是半年,他已长高了许多。 高兴了好一会,楚亦晟才注意到扶苏还牵着个小姑娘。 “兄长,这位小姑娘是……” “这是七七,先前在信中同你提过。往后她便是你妹妹了,需好好照顾她。” 在两人说话时,墨卿已迅速将楚亦晟打量了一番。约莫十五岁的年纪,轮廓间与扶苏略有相似。她笑眯眯看着一时半会还没回过神来的楚亦晟,露出了甜甜的笑脸,奶声奶气道:“亦晟哥哥。” 楚亦晟连双颊都染上了薄红,他看着墨卿,也顾不上问他兄长怎么会收养了墨卿,只见他半蹲在墨卿面前,干净澄澈的眼眸倒映着她甜甜的笑脸,随后伸手轻轻摸摸她的小脑袋,朝她露齿一笑:“七七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