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穿过马路,走进昏暗的公园中。
“这是什么地方啊?”安欣望望幽暗的树丛,仿佛那黑暗的角落里随时会冲出一个人把自己绑走。
“公园啊,多新鲜的空气,多幽静的小路,多美丽的植物。有多少人想住在这种地方都没有机会,就在前几天,刚刚拆掉一栋别墅呢,所以说有些事情有钱也做不到的。”白鸽快乐地说。
“你怎么能住在这里呢?”安欣抬头看看头顶巨大的树冠。
“我当然有自己的办法。”白鸽自豪地仰起头,乌云的在城市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奇异的光。
“你怎么变成孤儿的?”
“你比我好一点啦,我大概五六岁的时候,自己也记不清几岁,一天中午在家里睡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坐在一辆长途客车上,人贩子一男一女,男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他们叫我不要哭,下车之后就把我卖给一伙乞讨的人,每天就在大街上乞讨,一天要不到一百块钱就挨饿,两天要不到就挨打,三天要不到就逼着去偷,白天有人盯着,晚上铁链子锁着,想逃都逃不掉。”白鸽长叹一声。
“你是怎么跑掉的呢?”
“我以前乞讨的地方是成都,你知道吗,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天我偷了很多钱,他们很高兴,晚上都喝多了,等他们睡着了我偷出钥匙,从小屋里逃出来,听人们说,西面是高原,什么都没有,东方是大海。然后我就向东跑,有时候走,有时候搭火车,最后到了这里。”
白鸽带安欣走到公园的角落,在树林间有一座小小的水泥房子,墙上的蓝漆已经脱落,破旧的门窗紧闭,门前的石板路被杂草覆盖。白鸽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门。屋子里昏暗潮湿,散发着淡淡的霉味,不过收拾的倒也整洁。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电。不过没关系,总比睡在长凳上好。”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公园管理员看我每天睡在长凳上,他让我去管理室睡,那是人家工作的地方我怎么能去呢,后来他给了我小屋的钥匙,让我睡在这里,这以前是杂物间,我自己收拾干净的。”
白鸽洗洗手脱掉身上的脏衣服,从床边的橱子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穿到身上。
“有什么惊讶的吗?那些脏衣服不过是道具而已,如果你穿的干干净净谁会给你钱呢?”白鸽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把头上的假发取下来,露出短短的头发,笑嘻嘻地晃晃手中的假发,“这也是道具。我捡来的。人总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你想,总能活下去。”
“你身上还有什么不是道具?”
“只有我的灵魂。人的脸都是道具,还有什么不是呢。”白鸽双手插进头发里整理整理头发。
短发的白鸽显得干净利落,借着公园里昏黄的灯光,麻利地把床铺好。
“有点挤而已,你睡里面,不会掉下来的。别看我乞讨的衣服脏,床上可干净着呢。”她抚平床单上的褶皱。“走吧,请你吃美食,给你压压惊。来上海这么长时间,恐怕没吃过上海的美食吧。”
“我想应该吃过,不过是别人吃剩下的。请我吃饭,你哪来的钱呢?”
“你忘了我是乞丐啊,这都是我乞讨来的,不对,应该是辛苦挣来的。”
“乞讨也算是挣钱吗?”
“当然,乞讨也是一种职业嘛”白鸽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乞讨也很辛苦的。”
她们从公园侧门出来,走几百米就看到长长的灯火辉煌的街道,黑色的铁拱门上写着特色小吃街,街道上人头攒动,灯火中的人们漫步、叫卖、闲聊,仿佛置身于奇幻的世界,街道上的行人,街边闪烁的霓虹,仿佛把人带离喧嚣的尘世。几年后安欣听到“我想那缥缈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诗句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这条仿佛在夜空中的街市,她第一次感觉这城市如此美丽,街边传来的喧哗都带着令人眩晕的香气。悠闲的人们坐在街边的桌前品尝着令人垂涎的美食。
“好美啊!”安欣喃喃地说。
“你永远不懂这座城市,有时候它像狰狞的野兽,有时候它像温柔的母亲,有时候令人讨厌,有时候令人眷恋。”
她们走到一个小吃店前面,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我最喜欢这一家的生煎包,配上甜豆浆,吃一辈子都吃不够。等以后我有了钱天天来这里吃。”白鸽踮起脚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东西是一样,味道是一样的,但每次吃感觉都不一样。”
“这里的东西很贵吧?”安欣担忧地说。
“吃饭吃的心情,不是价格,如果吃饭的时候心里只想着钱,那吃什么都是铜臭味。”
“什么是铜臭味?”
“你真笨,就是钱的味道啊。”白鸽哈哈大笑。
“钱有什么味道呢?为什么是铜臭味?”安欣很奇怪。
“笨蛋,你不看电视啊?”
“我养父母家没有电视。”安欣小声回答。
白鸽不再说话,把安欣的手抓的更紧了。
两人买好包子坐在小小的桌前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小店里来来往往的人们。
“我最喜欢看这世间百态,看这些来了又去的人们,看那些不停变化的街道。”白鸽说。
“这有什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