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秘书斟酌了一下,小声说:“宋总,还是去看看吧,身体要紧。”
至少之前,他完全不能想象宋总这样对“总裁夫人”讲话,赵秘书心里一颤,太难了,总裁秘书真是刀口舔血的工作。
最后,宋钦扬还是被半逼迫着去了医院。
走之前他专门拐回来给赵秘书交代:“以后不要让谢寒逸随便进我办公室,毕竟我们的关系……不体面。”
留下赵秘书在原地惊呆了,怀疑了十分钟人生,难道这就是豪门吗?那宋总也算是感动中国十大金主了。
他们去了一家保密性很好的私立医院,整层都没有其他人。宋钦扬又被安排了各种检查,他拿出手机翻了翻,向对面的医生道。
“医生,脑电图和颅脑CT我昨天在济仁医院已经做过了,还有我的病历,这里都有照片。”
谢寒逸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词,问:“你怎么会去济仁医院?”
济仁医院并不在宋钦扬公司到家之间,反而离了将近十公里。
宋钦扬对他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离出事的地方最近。”
“所以你是在昨天下午六点,在汽车追尾中撞伤了右侧头部。”医生问。
“对。”
“当时是去做什么呢?”医生看来是在检查他的记忆。
宋钦扬垂下眼睛,发现自己竟对当时的目的地完全没印象,也许来看一下是对的。
“应该……是去饭局吧,我记不太清了。”
医生继续问着问题。
谢寒逸猛然想到,济仁医院门口那条路通往的是电视台。
他昨天早上因为宋钦扬的拒绝甩了门,宋钦扬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推了饭局,想要赶去他的颁奖典礼,却在半路出了车祸吧。
他的手指捏紧了,落在宋钦扬头顶的目光有些复杂。
医生看过宋钦扬的资料,说道:“我的诊断和昨天的医生一样,轻微脑震荡,休息为主,减少脑力劳动……”
“你脑震荡了?”谢寒逸提高了声音,“昨天你怎么不说?”
宋钦扬抬起眼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和你说也没用。”
“除此外可能还有一点近事遗忘,问题不大。”医生写着病历说道。
听到这个问题不大,谢寒逸更焦灼了:“不仅是这样,医生,他失忆了。”
医生“刷”地抬起了头。
最后,请了神内,精神科几个医生过来会诊,一番讨论之后,宋钦扬被暂时请了出去,留下谢寒逸跟医生们在办公室。
为首的老教授笑眯眯地问:“你是那个歌星吧?我孙女可喜欢你了,你是病人的……?”
谢寒逸没什么心情,抿了抿唇:“嗯,我是他家属。”
“病人这种脑部受到撞击后,能记得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唯独忘记了某件事,或某段经历,是典型的选择性失忆症。”教授耐心地解释。
谢寒逸点了点头,就听医生接着说道:
“这算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对于一些痛苦的,不愿意回想起的记忆,选择性地将它删除,避免自己继续受到它的伤害和折磨……”
“痛苦”“伤害”“折磨”这一个一个字眼敲击在他的耳膜上,像带着刺。
怎么可能?宋钦扬从高中到现在,跟他相处时好像从来没什么烦心事。明明一直笑得很灿烂,像一个散发着用不完的热度的小太阳,他都怀疑过宋钦扬不会累吗?
回想他们第一次拥抱,宋钦扬手指抓着他后背的衣服不肯放开,他们第一次接吻,宋钦扬的嘴唇都在发抖,激动到眼圈都泛了红,他们第一次上床,宋钦扬望着他的眼神湿软又迷恋,埋在他的颈窝里说“我爱你”。
是宋钦扬非要喜欢他的,他们在一起显然很快乐,要是痛苦的话,还追着他跑干什么?
谢寒逸想不明白,肯定是错了。
“所以……是他自己想要忘?”他说话的气息少见地有些不稳。
老教授摇摇头:“这不是病人自己的选择,可以看作是大脑帮他做的选择,是在保护他。你看,我们的神经系统就是这么精妙,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这个“一件好事”,再次化作利刃,捅向他的心口。
老教授说着,发现对面的人脸色不对,阴沉得可怕,低垂着眼睛薄唇紧抿。
他忍不住道:“呃……谢先生,我能否冒昧地问一下,病人忘记的是什么东西呢?”
谢寒逸这才抬起头,雕琢般完美的脸上,神情与往日荧幕上的清冷优雅相差甚远。
他墨黑色的眼睛里神采黯然,甚至有种茫然失措,喉结滚动了一下,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字:“我。”
“他忘的是和我有关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