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种古怪的、经历过无数次的熟悉感又一次重合在脑海里。
像是梦中发生过她也曾经有过许多次那种莫名其妙的重叠感只不过这一次尤为清晰。
弥生抓着被子的手紧了一下手心里满满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紧张地屏住呼吸想要听清门外的动静。
可除了风吹过树叶的哗啦声和间或的虫鸣以外什么都没有。
至此她已经可以确定那不会是缘一了,他一定会直接推开门进来,不会这样试探着等待这样久的时间。
可那又会是谁呢?就算是熟人也会敲门询问来意而不是这样发出一道声响后就等待屋内人的反应。
她敢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甚至那个不明人士现在就站在门后。
复生紧张地绷直了身子挡在弥生身前握着主人的手又紧了几分,它不是战斗系的替身,也没有很大的力量,破坏力也就和手无寸铁的茜茜没什么差别。
弥生给了替身一个眼神,让它再靠的近一些去查看状况。
可她知道今天的复生也格外虚弱替身是精神能力的体现,一阵阵的腹痛间隙她能维持住复生的身形就已经很困难别说让它再多做其他的事情了。
复生在想办法做最后的努力,然而替身本质上是真实存在的实体,这间屋子里也没有能供它离开出去查看的途径冒然打开窗户并非明智的选择。
它尽量让自己不被主人曾经的梦境打扰却忍不住去思考那个可能性。
如果门外是鬼的话她们丝毫没有任何胜算。
甚至连缘一回来了也不行。
比起那日弥生只知道震惊于无惨的暴行,陷入于被欺骗的痛苦,它在共享的视力中认真仔细地观察了后来珠世小姐口中名为“鬼”的物种。
就是珠世这样看着毫无力气的女人也能轻易将一个成年体型的鬼挥开打飞普通人遇到鬼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或许是它太弱小了,能将死人复活看似是强大的能力,然而这需要弥生本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如果不是有黄金体验镇魂曲的能力,那这就是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能力。
甚至连遇到任何危险都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主人。
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替身能力是天生的,力a就是力a,如果它也能是那种无论发生什么都能直接用拳头解决事情的替身就好了。
一直以来它的作用就只是陪茜茜说说话而已。
下一秒,木门就被暴力地破开,弥生眼睁睁地看着最中间的几块木板折断,一只指甲锋利的手从中伸出来。
她见过类似的,最后一日自己见过无惨女性拟态时淡青色的指甲,普通人类也没有这样的力气直接徒手穿透木门。
细小的木头碎片和碎屑掉落在地上,紧接着外面的人失去了耐心,沉重的几下咚咚踹门声过后,原本结实的木门就应声倒下。
那是一只面目狰狞、眼神凶恶的鬼,透着渴求和的眼睛睁地极大,露出骇人的大部分眼白,缩成一小团的瞳孔紧紧盯着屋内的女人不放,或许是因为太过用力,红色的血丝和血点充斥着整个眼球,显得更加可怖。
弥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和她梦中的场景完全不同,但类似的事情却发生了。
她还怀着身孕,是临产的日子,时不时的宫缩让她只能靠在床铺上,连位置都难以移动一下。
又该如何保全自己和孩子呢?
她本应该觉得害怕,珠世小姐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脑海里,弥生知道那东西吃人,可自己已经在劫难逃了
如果没有身孕、也许她还能搏一搏,可拖着这样沉重的身体,即使逃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全盛时期都会被行迅速的鬼追上,跟别说这种时候了。
思绪已经完全没有了边际,她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在半空中望着那个徒劳地护住腹部,强撑起身体也只能在榻上移动一点距离的女人。
她已经能看得到自己的结局了。
恍惚之间,弥生突然觉得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因为那个梦而在最后的时候叫住缘一,没有让他快些回来就算他回到家里,也只会被卷入这场不幸中去。
还有,及时说出了那句话。
传达出自己的心意,她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也许确实是自己的命不够好吧,上辈子她才刚刚大学毕业打算享受自己的人生,因为男友的身份被牵连,早早地就丢了性命。
不知道为什么穿越到这个时代的日本,也才刚刚安定下来不久,就又遇上了这种事情。
复生在看清那只鬼的一瞬间就扑了上去,那不是它见过的任何一个面孔,不是曾经在无惨的宅邸里见过的人,也许鬼王还有更多的手下它不曾见过。
也可能是茜茜离开之后新转换的鬼。
它努力想要把他拖出屋子,能拖延一秒就是一秒,它还不想就这样放弃,也许事情还会有其他的转机。
然而之后要怎么办它还不知道,就算它有足够的力气能暂时控制住这只鬼,可之后呢?茜茜怀着身孕,就算逃离了这个屋子自己也不可能距离茜茜太远,即使它不是近距离力量型替身,但射程也没有优秀到能逃脱这只鬼的追捕范围。
又是一阵宫缩的痛苦模糊了弥生的双眼,她艰难地捂住腹部,她知道实际上生产前应该下地多走一走的,但并不是在疼痛这样难以忍受的时候。
紧张的心情和紧绷的心弦越发让她背后渗出冷汗,弥生只觉得双腿无力,孕期经常抽筋的腿部此时也变得不听话起来。
那只鬼察觉到自己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抱住”了,他困惑地来回甩动自己的身体,像是皮毛沾湿的动物甩掉水珠一样大幅度移动着,用手去推拒。
弥生的余光里,可怜的白色替身被甩来甩去,复生原本就看起来轻飘飘又弱气,她至少知道自己替身的斤两,它阻止不了一只力大无穷、看起来十分饥饿的鬼的。
她觉得肚子好痛,一阵阵往下坠,腰部本就难以支撑腹部的重量,此时更是带着她像是想要往地底坠入的感觉一般,替身受到的攻击传回本体,身体四处都传来疼痛。
不想再动了,她只想晕死过去也许这样就可以解脱了。
凭借着本能,那只鬼最终摸索出来那个看不见的东西似乎有着人类的形状,虽然疑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可脑海里叫嚣着想要吃人的打败了困惑。
不管是什么都不足以撼动他前进的脚步,被纠缠住只不过是一时间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抓住那东西的“手臂”,狠狠地用力甩了出去,终于将黏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摆脱。
复生重重地被摔向了灶台的方向,后背结结实实磕在了砖砌的低矮炉灶上。
于此同时,弥生痛苦地捂住脊背,连托住腹部的心思都没有了,脚一软就歪到在地上,忍不住咳出几滴血来。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时刻到来。
最后的一丝希望已经破灭,她等不到任何的转机了。
他终于抓住了这个女人的手臂。
饥饿让他毫无顾忌的扑了上去,即使看见这是一个孕妇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愧疚甚至不如说,就因为是孕妇今天才是他的幸运日。
几个月以前,他遇见了自己的贵人。
本是一个不受赏识的武士在这个年代,没有贵族资助的武士也只能过着清贫的日子,他虽然性格脾气暴躁,但用刀的功夫还是有的,可惜并没有贵族招待他。
一直到那位大人出现了。
他询问自己是否想要变得更强,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自己经历了生不如死的地狱,然而最后他蜕变重生了。
力量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所有的能力都直接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连他愁苦了几年的瓶颈期都一下子跨越,再也不成问题了。
他成为了“鬼”。
除了不可以在白日活动以外,他变得几乎毫无缺点。
只要效忠于那个男人,为他寻找一种青色的彼岸花,他就会得到更高的奖赏。
无惨大人的血液,能让鬼的能力直接翻倍增长,但只有立了大功的才有资格获得他的血。
在那之前,他需要考虑用自己的方法变强,而那只能通过不停地吃人来汲取更多的能量。
在手里积累了数不清的人命之后,他终于再一次等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瓶颈期,只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觉得烦躁了。
只要能够跨越那道阑槛,他就能在无惨大人心里有更高的位置。
疯狂的饥饿感捕获了他,哪怕现在是白天,他只想快一些进食,根本就等不到晚上了。
老天助他,今天是个天气阴沉的日子,翻滚压低的乌云说明马上就要下雨,阳光根本无法穿透厚实的云层,这让他有机会出来觅食。
但这次他必须选择偏僻的地方。
刚刚变成鬼之后,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他立刻回去把曾经那些不肯招待自己、甚至把自己赶出去的贵族全部杀光,让他们以前都看不起他。
但那让无惨大人有些不开心,城镇里的几个大贵族接连死亡,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万一调查案子的时候发现了他没有处理干净的尸体,很有可能牵连得无惨大人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继续在那片区域活动。
最近他就一路寻找一些偏僻的村子,或者在山里独自居住的人家。
有些甚至连被他全部杀光都没有人发现,今天找到的也是独居在山中的一家。
家里只有一个孕妇,如果是女性的话,应该更加有营养吧?
说不定吃完了他,自己一直想要跨越的瓶颈就能被超越,之后他就会因为能力更上一层而更加得到无惨大人的赏识。
这本来是一个平静的早晨。
自从弥生离开之后,无惨和珠世便又恢复了从前的作息,晚上出去活动,白天再不见光的地方休息。
即使这个暂时被称作“无限城”、还没有完全成型的基地开始构建之后,建筑内看不见任何日光,他也依旧沿袭了之前的规律。
成为鬼的日子太久了,每天就是千篇一律地活着,等待他转换的手下带回他想要的消息。
可今天却不怎么对劲,他毫无征兆地醒了。
无惨特意在能看见天空的地方打量了一眼天色,空中虽然阴云密布,可还是能看出来是白日。这种天气没有直射的阳光他也可以出门,但着实没什么必要,万一天色又忽然变晴会很麻烦。
通常他会休息到日落后再起来,可既然今日已经醒了,那早些翻看文件处理些事务也并非不可。
即使成为了鬼,他也依旧保留了不少人类时的习惯。
一个是还要经常使用不同的身份扮演人类,调查青色彼岸花的同时积累财富,再有他不可能活得也毫无娱乐。
当无惨正打算拿起手边的茶杯时,指尖还没碰到瓷壁,一声轻微细碎的开裂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双没什么感情毫无波澜的眸子缓缓移动到瓷杯上,眉尖抽动了一下。
他并非传统迷信的人,但这个预兆也有些
无惨盯着由于杯沿碎裂开来而轻微荡漾的水波,撞在杯壁上几次之后恢复了平静。
可能只是用的时间太久了,碰巧裂开了而已。
男人的眼神重新落回纸张上,并没有分心去理会。
况且他也想不出会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自己好好地坐在无限城里,除了阳光和紫藤花没有任何事物还能伤到他。
然而过了几秒钟,瓷杯上的裂纹越来越大,几声轻微细碎的响声发出的同时,无惨眼疾手快地把矮桌上的一摞纸张拿在手中。
茶杯完全碎成了两半,茶水在桌面上蔓延开,一路顺着边缘迅速流过,最后承受不住张力滴落到榻榻米上。
那两块白瓷还在不停地颤动,鬼舞辻无惨盯着让人眼睛发晕的边缘处,一直到瓷片慢慢稳定下来不再晃动,他才突然想到了一个之前根本没有去考虑的可能性。
朝雾弥生。
他偶尔会想起这个名字,只在自己没有忙于工作事务和调查青色彼岸花的间隙。
后来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区区一个人类罢了,根本不值得他那样去留意,一个不知好歹的叛徒。
然而这一次他不得不去思考弥生出事的可能性,可她又会怎么
原本知道属下里有人找到她,内心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回了肚子里,然而紧接着就听到了她结婚的消息。
明明是他先来的。
当属下询问是否还需要再继续盯着她,每隔一段时间报告她的消息时,他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怎么,难道还要他去听她和其他男人过得有多幸福吗?
无惨有那么一瞬间犹豫着确实想要知道到底是不是弥生遇到了什么危险。
然而转念一想,她男人做什么去了?不会保护她吗?
鬼王心情烦躁地叫人把一地狼藉收拾干净,自己拿着文件换了一处地方继续处理公务。
他在想方设法渗透进所有药商中间,以便速寻找到任何一丝有关于青色彼岸花的事情,比起一个没什么分量的女人,当然还是他的大业更加重要。
然而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内心的不安就越发明显。
已经到了让他没办法忽略那种心慌的感觉继续再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记得之前自己大致了解了一下弥生现在生活的位置,其实按照鬼的行进速度离曾经的宅邸并不算远,要一直向南翻过几座山。
没能找到只是他们把重点的搜查位置放在了几个附近的城镇里,零散居住在山中的人家都是最后才去考虑的。
无惨闭上眼睛,通过把人类变成鬼时埋种下的血咒,他能读取距离近的鬼的思想,远距离的鬼能感知到大致的方向。
先查看一下弥生附近有没有属下在,如果有人的话可以派他们去看看弥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紧接着下一秒,男人就猛地睁大了双眼,瞳孔不受控制地变成梅红色,额头和脖子浮现出青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如果没有感知错误,正有一只鬼在那附近进食。
是他前不久才收集来的一个手下,忠心又卖力,对力量的渴求让他能轻易地控制。
只不过就是惹得麻烦有点多,后来开始去偏僻的地方捕食,可那个地方世上不会有那样巧合的事情吧!?
无惨大体上知道弥生和一个普通的农夫结婚,住在山间一个小房子里。
可那确实是鬼最好下手的人群之一,独居者、城镇里的流浪汉,只要是消失不会被及时发现的人都可能是鬼的猎食对象。
城镇里的人还要想办法处理残余的尸体,可山里只要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甚至其他人路过只会以为主人不在、暂时离开了。
之前的手下几乎都知道弥生的事情,然而新收服的人,他认为弥生已经和他完全脱离了关系,就没有再提她的事情。
不行,他必须亲自去一趟那边。
万一弥生出了什么事情
一想到她可能会被鬼吃掉,只剩下一些残缺的身体部位,内心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恐慌。
他居然会觉得害怕!害怕这样的事情真实地发生,害怕自己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害怕她在被撕咬的极度痛苦中死去。
在看到那栋小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了。
木门被破开,远远望着里面是一片暗红色,浓重的血腥味刺鼻的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上前去将那个扑在弥生身上的鬼拉开甩了出去那个鬼前一秒还在不满有人打扰自己进食,下一秒就愣住。
无惨大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鬼王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那个鬼现在心里是怎样想的,他瞪大了双眼望着床榻上混乱的猩红色,一时间没敢上前。
她怀孕了,孩子已经到了生产的大如果不是这件事情应该已经要生了。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她的丈夫不在。
紧接着他立刻清醒过来,走上去在一片血污中摸上她的颈部,血管微弱的跳动刺激着他的指尖,即使是那样细小的颤动,此时也能给他带来最后一丝希望。
男人的指甲慢慢变长,尖端进入到脖子处的大动脉里,他的血液慢慢渗透进弥生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