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死了啊。”中年男人声音懒散,漠不关心,“依依好像是有这么个数学老师,好像还给依依补过课。”
“他是被人杀害的。”刁书真盯着他的眼睛说。
“哎我说,你们是不是怀疑我啊。我告诉你们,别冤枉好人啊。”赵国华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他瞥了一眼卧室的动静,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女儿是在学校里自杀的,可是她本来就有毛病,保不齐哪天就自杀了。
“再说,学校还给我们赔了一笔钱,我杀赵老师干什么,为了一个有病的女儿搭上我自己,犯不着吧。”中年男人翘起二郎腿,转开脸道。
“哦?”刁书真盯着他,缓缓说,“那你知不知道,赵国华曾经借着补习的名义,猥亵你的女儿?”
中年男人那双混浊的眼睛瞪大了。几秒种后,他从喉咙里梗出一口浓痰,子弹一般吐在走廊地面上。脸上的肌肉毫无波动,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
“啧,人都死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中年男人冷冷地说,“人呐,总是要往前看的,这小妮子和自己的老师勾勾搭搭,丢尽了我的脸。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犯什么抑郁症,真他妈的晦气。算了,死了就不说了。我有了两个儿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刁书真抿紧了唇,她的额角青筋暴起,眼睛泛起了可怕的红色。她握紧了拳头,愤怒的血液在血管里灼烧,如同熔岩般沸腾滚烫。
宋玉诚赶忙拦在她的身前。
“那可是两个儿子啊,老子的生活可是有奔头多了。”中年男人说,“至于林依依是怎么回事——”
他翻了个白眼,脸上是冷漠堆积出来的厚厚油脂,“反正人都死了,和学校也两清了,这事啊,就过去了。”
刁书真转身就走,披风的衣摆带翻了餐桌边的凳子,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她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卧室里传来了一个女人虚弱的声音,“谁啊?”
宋玉诚想要过去,中年男人挡在门口,像是野兽保护自己地盘一样警觉地看着她。
“让她进来吧。”女人声音疲倦虚弱,像是中气不足一般,“是为了依依的事情吗?”
“我们的宝贝儿子要紧。女儿已经死了,问来问去还能出来什么花啊。”男人不让,身子紧绷得如同一张弓,“你别仗着是警察就胡作非为啊。”
“我就问一句话。”宋玉诚不肯退让,一双眼睛注视着男人。
那双深潭一般冰冷、漆黑的眼睛,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光,漠然地俯视着男人,像是在看朝生暮死的蜉蝣,微不足道的蝼蚁,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
那种眼神,刺在身上没有半点温度,是长年累月注视着尸体,尸山血海里培育出来的。
男人打了一个寒噤,四月天里他背上出了一层的薄汗。他本能地让开来去。
那是个苍白瘦弱的女人,一眼望去,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个鼓大的肚子。透过皮肤能看见下面青紫的血管,血液隐隐凝结,仿佛呼出一口便少了一口。屋里密不通风,闷热异常。面颊和脚踝浮肿,一按之下便有个久久不消退的水坑。
宋玉诚摸到她的桡动脉,停留几秒,神色微变。她放下她的胳膊,盖好毯子。
“一年前,依依在学校里自杀了,当时是一位姓陈的老师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学校通知我们之后,我们拿回来依依的遗物。”她朝宋玉诚招了招手,示意对方靠近。
宋玉诚贴耳过去,女人轻轻说:“在我床底下,有一本依依的日记。”
宋玉诚微微惊讶,依法拿了出来,装进包里。
女人紧紧握住宋玉诚的手,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泪光:“我老公一心想要个儿子,他对依依的死活漠不关心。可惜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也不能为依依做些什么——”
宋玉诚读懂了她未尽的话,说:“我们会找到真相的。”
泪光在女人眼中聚集,而后沿着眼角缓缓流下。她连忙擦去眼泪,重新躺好。
男人站在门口狐疑地看着她。
宋玉诚平静道:“我建议你送她去医院。你妻子可能有很严重的心脏病。不要说平安生产,可能再过一两个月,就会因为心力衰竭而死。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
中年男人面色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惊怒交加。
宋玉诚再不看他一眼,默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