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粮”二字脱口,苏小淮便觉着有些不对,只见着陆临渊的小脸“唰”得一下白了。 她改口道:“啊不是,我是想问你,你要不要当我师父?” 陆临渊面无表情。 她匆忙又道:“不对,我是想问你要不要收我为徒?” 陆临渊:“……” 苏小淮:“……” 她抬手揉了揉脑袋,心道自己怕是一穿傻三年。 “算了……”苏小淮捂了捂男孩微凉的手,对他道,“陆临渊,你跟我走吧。” 陆临渊将她看了看,神情有些恍惚。他顿了片刻,轻轻点了点脑袋。 苏小淮笑,揉乱了他的头发,他脖子一僵,似是有些不习惯被人这般对待。她看了他片刻,柔声道:“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待你。” 苏小淮起身,碰倒了一旁的木桶,半桶水洒了一地。苏小淮挑眉,私以为是救火之用,没太上心。 她遂牵起他的手,正要离开,却突地听见剑锋破空而来的声音。 她捻诀将陆临渊护住,提剑一挡。二者剑气相抵,顿时炸开了一大片火花。 “来者何人?”苏小淮提气喝道。 只见面前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修士,他双目赤红如有火烧,周身剑气浑浊煞人,是走火入魔之兆。苏小淮细看,只觉他的样貌很是熟悉,她认真一想,惊道这不正是静淮的师弟、那个屠了陆临渊满门的静泽真人么! 呵!有趣。她这还没踏破铁鞋呢,就毫不费功夫地将这厮给找着了! 当真是天意。 这般一想,苏小淮提剑便上。虽说这静泽也是分神期的修士,但尚且还算是凡人,她身为一只有千余年的修为的狐妖,自然是一点儿也不怕的。 只见剑光一闪,苏小淮御凛冽之气急袭而去,那静泽真人大惊,似是寻回了几分理智,将苏小淮给认了出来。他连忙闪躲,转身御剑就要逃。 苏小淮顾虑陆临渊,又想着自己不能杀人,遂没有去追,只隔空使出一记术法,直直打到了那静泽的飞剑上。只听“嘣”的一声,那修士连人带剑,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知道飞到何处去了。 分神期的修士向来皮糙肉厚,苏小淮自然是不担心她找不到活的。她遂将飞剑一收,拍了拍手,回到了陆临渊的身边。 却见这男孩趴在保护罩的边儿上,他望着她,小脸绷得死紧。 苏小淮解了那屏障,陆临渊便跑了过来,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他立在她身前,直直将她看着,眼里颇有几分着紧之意。 苏小淮挑眉,不知道这孩子想干什么。 又见他将她上上下下看了看,遂放松了肩膀,低下了头。 见他如此,苏小淮蓦地笑了。 她蹲下身,伸手将他的下巴抬起来,让他看她,她笑问:“你可是在担心我?” 男孩愣了一下,抿抿嘴,垂下了眼睛。 她倒是很喜欢他这副样子,别捏得可爱。 这时,苏小淮想起那司命所言,陆临渊长大后,是因为知道了弑亲仇人是同宗之人,所以才走火入魔的。是以这个症结,她要尽早解开为好。她遂摸着他的脑袋道:“方才那人是我的师弟静泽。” 听得这话,男孩微微睁大了眼睛,身体一僵,脸上多了几分疏离与戒备。 苏小淮知道他许是怕,遂将他抱在了怀里,道:“虽是同门,但我绝不会包庇他。他今日所为早已是犯了戒律。你放心,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她一字一句说得很用力,只觉怀中的男孩顿了一下,慢慢放松了下来。 “走吧。”苏小淮牵起他,正要往清云派去,却不想被他拉住了。她不解望他,只见他回头正看着那一地的遗体。 苏小淮了悟,想起来,这人世间倒是极讲究那身后事的。 她遂捻了个诀,在村外寻了一片干净的地方,将陆临渊的家人安葬,只见其父母及两个弟弟都没有逃过这死劫。 见安葬罢,陆临渊便抬头,静静地将苏小淮看着,她想了想,又问:“不拜一下吗?” 陆临渊目光一暗,应言跪下,朝那石碑磕了几个头,起身拍了拍自己脑门和膝盖上的泥,安静地站去了苏小淮的身边。 自始至终,男孩的表情都如死井深潭一般的漠然,好像那坟里躺着的是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苏小淮见此有几分差异,按理说这死了家里人,怎么说也该哭上几声才是,可眼下见他这副冷静的模样,倒竟似是个无情之人。 她叹了一口气,暗道这孩子许是生性薄凉。 又见陆临渊大半晌没吭过声,苏小淮遂在伸手贴着他喉咙,用法术一探,安心了几分,只道他或许只是不愿意说话罢。 苏小淮带着陆临渊上了飞剑,不过须臾便回到了清云派所在的玉山。入了山,二人直直往静淮所住的怀青峰去。 怀青峰本作长青峰,乃静淮真人的师父、清云派立派掌门上清真人的居所,然数十年前,自上清真人成为第一位飞升上界的修士以来,静淮便只身住于此处。 与静淮同门的,有一位师兄与一位师弟。师弟便是方才走火入魔的静泽,而师兄则是现任清云派的掌门静衡真人。 静淮生性要强,心里只有证道飞升一事,是以当她的师兄弟都桃李满天下之时,她还是连一个徒弟都不曾收过。 是以,怀青峰上,一片寂然。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苏小淮。幸好这静淮生了一个孤高的性子,平日里交往不多,苏小淮也能轻松几分,不需要日日做戏与人看。 回到了峰顶的洞中,苏小淮将陆临渊一放,这才看到他竟是被冻得嘴唇发紫,抖得厉害。 峰上极寒,她有灵气护体倒不觉得有什么,但陆临渊这个连炼气都还没开始的凡人,便只能死扛了。 这孩子!冷也不知道吭一声的嘛?! 苏小淮心疼,立即将术法不要钱似得往他身上拍,才见他好起来。 这静淮也是,住的地方跟个墓穴一样,连床和被褥都没有,等陆临渊长大了她岂不是无处施展?虽说野外自然是有几分情调,可到头来还是床上好啊……咳咳,跑偏了跑偏了。 苏小淮在静淮的记忆里找了一圈,遂与陆临渊道:“等我片刻。” 陆临渊刚点了头,眨眼功夫便见苏小淮带着被褥和道服回来了。 看着他微亮的目光,苏小淮得意地笑了笑,捻诀暖了整个山洞,又在石台上铺了被褥。她拎着道服走到陆临渊面前一递,却见他杵着不接。 苏小淮挑唇一笑,蹲下来就解男孩的衣服扣子,他身子一僵,有点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苏小淮扒了衣服。 这一看,苏小淮反倒是怔住了。 她先前用的治愈术只能治他的新伤,只见男孩的小身板极瘦,胸前背后全是褐色的旧疤。 苏小淮一看来了气,问道:“这些莫不都是你爹娘打的?!” 陆临渊垂下眼,漠然不答。 苏小淮恍然,她那时撞倒的半人高的水桶,怕是陆临渊被差遣着搬回去的。只道是那入魔的修士屠村的时候,陆临渊外出打水,才堪堪避过一难。 这当真是因果循环。 他的父母这般对他,也难怪这孩子对他们无甚情绪了。 愈是这般想,苏小淮便愈是心疼,她作法将男孩身上的伤疤尽数抹去,再将他洗得干干净净的,为他穿上了新衣。 陆临渊的眼睛亮了许多,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身子慢慢回暖。 苏小淮笑,摸着他细软的头发,正要把他往榻上抱,准备揽着他先好好睡上一觉呢,便听“咕——”的一声。 苏小淮:“……?” 陆临渊:“……” 男孩低头,却红了耳根。 原来是饿了。苏小淮了然地点了点头,但是又想到这静淮早已辟谷,想来峰上是没得吃的,遂抱着陆临渊飞到了派里入门弟子所住的地方。 是时夜已深透,那些个小弟子们早就睡死了。想着他们明日还要早起做功课,苏小淮便善心大发,没有将人吵起来。 她带着陆临渊摸到了厨房,点灯一看,只见厨房很是整洁。苏小淮点点头,心道真不愧是第一大派的厨房。只不过……这干净是干净了,能吃的东西自然也是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剩。 她愣。 所以……她是要给这孩子做饭嘛?! 苏小淮左右摸索了一番,只找到了一团发好的面与几个鸡蛋,在她眼里,这是这里为数不多的能吃的东西。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陆临渊,只见他正听话地坐在一旁的长凳,一动不动地将她望着。被他这般望,她便更是心虚了几分。 回过头,她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的食材。身为一只狐妖,她得道之前自然是茹毛饮血,而得道之后那只用吸灵气、喝露水就能活。 要她做点儿什么人吃的东西,这实在是……太为难狐了。 将静淮的记忆搜刮了个遍儿,勉为其难地找到了一点儿门路,苏小淮遂用法术将那炉火一点,放水入锅。 当她正要将整个面团都放进去的时候,她的手腕被陆临渊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