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鬼渊的脸重新恢复了阴沉之后,独孤坚这才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别在意的人,晚辈有,前辈自然也有。”
“独孤大少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鬼渊的眼里,顿时生出一点的警惕之意。
“比如,铁木心此时正在我的手上,是死是活,您说了算。再比如”
说到这里,独孤坚故意的停住了嘴,眼睛有意无意的往外面轻飘飘的瞟了一眼。
“坏小子,你还想做什么?!”
鬼渊顿时就有些急了,厉声问道。
“比如,您要是实在是坚持不肯救人的话,晚辈其实也可以当场下令,令我的数万名晋军兵将,在一个时辰之内,拆了您这座坟山。死者己矣,活着的人,存在的价值更大。为救一个活人去打扰万千阴灵,我想,你们这里的神明若是知道了这个中缘由,只会怨你见死不救冥顽不灵不知变通,也不会怪罪救人心切的区区在下的。”
鬼渊顿时给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了:
“连天上的神明都敢搬出来了,小后生,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凝视了鬼渊一眼,独孤坚肃然答道:
“路过此间的神明自然会知道,晚辈不惜坏了自家的福报,说出的如此不敬之语,不过是为了一点的反哺之心罢了。还请前辈明察。”
鬼渊顿时被深深的噎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一旁的上官琼见机,故意的大声嚷道:
“坚兄,反正咱们好话也说尽了,这老头子还是不肯给解药,伯父只怕是捱不下去了。既然如此,我这就放信号喊他们过来,一起掘了这座小土坡?反正,我杨伯伯和方姑姑他们,还在营里眼巴巴的等着咱们的消息呢。老是让人干等浪费人家的时间,其实也是十分的不道徳的。”
说完,上官琼自怀里摸出一枚旗花,作势要放。
一直悠笃笃的盘坐在那里的鬼渊,脸色一下子又变了。
嚯然起身,出手飞快的一举夺下那旗花,鬼渊这才面露不悦的嗔道:
“你这孩子,性子也忒急了一些!就不能好好的说两句话么!”
转过身,鬼渊又朝着跟着立起身的独孤坚微微点了点头:
“公子之孝亲之思,感天动地,鬼渊又岂有不应允之理。这花开花落自有时,鬼渊只不过是区区的一介凡人而己,又何必做一些螳臂挡车之举,让这小坟山之上,又平白的添几道冤魂。这解药,老夫甘愿给你,但有一样,还望公子成全。”
这老头子,又想耍什么花样?都说兵败如山倒,他如此啰嗦,莫非,还认不清眼前的形势么?
上官琼有些悻悻的想道。
那边的独孤坚,却依然温厚的一笑,躬身施礼道:
“前辈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这草原上不可一日无主。如今,拉力拉布兄弟己逝,他们族里,唯一的骨血,也就剩铁木心公主了。请公子放了铁木心,立她为草原王,我铁渊愿意让她在神明前发下誓言,从此以后,我草原人世世代代都奉你们中原人为主,世世代代都绝不挥兵踏入中原!公子,你以为如何?”
盯着独孤坚,鬼渊一字一句的说道。
“前辈的建议,听起来还不错,晚辈记下了。”
独孤坚依旧是温声说道:
“只是,有些事,还要等家父醒来之后,再作定夺。眼下,晚辈唯一能答应你的只是,待家父醒来,晚辈自当立即就放了铁木心,并承诺不再打扰前辈。至于别的么,恕晚辈人微言轻,并不能越权作主……”
哪知道,听了独孤坚这般的回话,鬼渊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独孤睿那老小子为人不怎么样,生出的儿子倒还不错,这说话做事叫人服气。好吧,小子,老夫就信你一回,把这解药给了你罢!记住了,回去后,赶紧的给他服下,超过一个伏时,你纵是有天大的手段,也是神仙难救了!到时候,可不许来混赖我,说老夫给的解药是假的!去吧!”
手一弹,一枚乌黑的药丸,已经被独孤坚抓到了手中。
“敢问前辈,这药丸是内服还是外敷?”
手里牢牢的攥住那药丸,独孤坚还是固执的多问了一句。
鬼渊又是哈哈一笑:
“傻小子,老夫答应了的事,又怎会耍手段再害你。你回去给他整颗的服下,大约明天早上,那老家伙就可以醒了!”
“多谢前辈!赠药之恩,晚辈自有重谢!”
一把拉住上官琼,独孤坚提起一口真气,朝着不远处的晋军大营,飞快的飘身而去。
“这小子,智勇双全有勇有谋的,只怕将来绝非池中之物呀。要说,独孤睿这个混帐东西,怎又偏会有如此福气,生出这么一个好儿子呢,叫人不服气也不行啊……我那可怜的阿尔罕哦……”
微微的佝偻着身子,鬼渊喃喃的低声自语道。
回首,再看了一眼拉力的那个刚刚封好土的孤孤单单的坟茔,鬼渊又叹息着自语道:
“王,没想到,鬼渊只不过是想要做一个安静的守墓人而己,居然也不那么的容易。护着您最后的安身之所,己经是鬼渊这一生唯一想做的事,至于别的,唉,还是听由天命了。今儿,鬼渊也不过是顺便的多提了一句,就不晓得,铁木心这丫头,到底又有没有这个福气?唉,王,休怪鬼渊多嘴,那独孤老儿的儿子身上的王霸之气己成,最近这一两百年呀,咱们这边的人呀,怕是沒有打到那边去的机会喽。有时啊,得认命。不然,一个好好的试炼密境,怎么能说毁就毁了呢?你说是不是啊,王?”
寂静的小山山顶,没有半点回音。
只在一阵一阵又干又冷的寒风中,隐隐约约的传来谁家未亡人悲苦低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