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三太太一张脸在瞬间变得青红交加,很快,她感觉到坐在最上面的那位傅老夫人投来的严厉的眼神。她根本不用抬头,也知道现在老夫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是带着浓浓的不喜的。 而在同时,更让傅三太太觉得如坐针毡的是来自傅夷的那道目光。明明只是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的视线,可那目光过于清凉透彻,以至于令她感到有些窘迫。也因为自己是被这道视线的主人给揭穿,所以傅三太太对着傅夷还有一点怨恨。 她是在现在很想要狠狠地瞪傅夷一眼的,这个说话不知道轻重的臭丫头,竟然让她在老夫人和妯娌跟前出了这样的大丑。可现在整个屋子的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她身上,邱氏咬了咬牙,强忍着心里的厌烦对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傅夷露出一个干干的笑容,“七小姐说什么呢,你呀,小小年纪这耳朵可能是听错了。三伯母怎么会说你呢,你这孩子……” “三嫂,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家琯娘虽人小,但这耳朵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一听见邱氏这话,傅五夫人就不高兴了。这话她怎么听都怎么觉得这邱氏不安好心,是想要借此机会想要在她的琯娘头上扣一顶身体有缺陷的帽子呢? 傅三太太被傅五夫人这样一呛声,气得一口气直接梗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她什么时候是这个意思了?她是想要大声反驳,这时候,坐在最上面的老夫人发话了。 “行了,一个二个的都给我消停些!老三家的,我这个老婆子的话看来是没有什么用了,你以为你在我这屋中说的那些话旁人就真的不知道了?大周的律法你懂吗?如果不懂,回去就让老三多教教你,虽说我们做女子的不需要学什么四书五经,不需要考什么科举,但就像你这样的性子,说什么也不知道轻重,迟早会给这个家带来灾祸!”老夫人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双眼睛里,尽是严肃和认真。 “你以为随意讨论皇家和勋贵人家的事什么责任都不用担吗?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自个儿心里明白就好!搬弄是非口舌,这跟外面街面上的无知泼妇又有什么区别!”说到这里时,老夫人的声音可是拔高了好几度,“今儿我这个老婆子就把话给放在这儿了,不仅仅是老三家的,你们所有人,心里最好知道什么话是能说的,什么话不能说。不能说的,迟早把有些话给我咽回肚子里!不然,下次被我这个老婆子知道了,那我们傅家庙小,容不得这样的大佛,可是留不住你们了!” 这话已经说的很严重了,傅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在场的都听得很明白。杨氏淡淡地瞥了眼坐在下面的邱氏一眼,此刻邱氏的脸色是相当不好看,几近惨白。她面上没显露出太多情绪,在嫁来傅家之前她早就知道家里这位婆婆可不是什么能被随意糊弄的人。如今,听见傅老夫人这般大发脾气,她们这些做儿媳妇儿的只能顺从地点头。 “母亲教训的是。”杨氏率先开口,在她将视线从邱氏身上收回投在坐前老夫人身上时,目光在中途转了个弯儿,落在傅夷身上后又飞快移开。杨氏从前没怎么将注意力放在傅夷身上,在她看来,自己家里的这个侄女,实在是被养得太过任性。稚童的任性可能还会被大人长辈包容,可现在随着傅夷一点一点长大,这姑娘似乎什么也没学到,依旧保留着那一份娇蛮。 而现在,至少在今天,杨氏觉得傅夷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杨氏说完后,傅二夫人等人也纷纷站起来保证,请老夫人宽心。 傅老夫人面色这才变得好看些在,又回到之前的话题。毕竟,当她听说定国公府的世子亲自将她的五儿媳妇儿送回来时,也是惊了一跳。 “老五媳妇,虽然刚才老三家的说话是有些着急,但老婆子也觉得有些话不无道理,就算是受了人家定国公府的恩惠,也不应如此高调地坐着人家带着标志的马车回来。你可知这样一来,就有多少人盯着我们傅家了吗?”老夫人目光如炬,看着座下的傅五夫人,开口说。 傅夷看着自己母亲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堂中,“噗通”一声已经跪下去。 “母亲,不是儿媳贪慕那定国公府的荣华富贵,您也知道琯娘就是我的眼珠子,我怎么会为了那一时的虚荣,把我们家琯娘推进去?何况,国公夫人提出的意见,儿媳要如何拒绝?岂不是会让人家觉得我们傅家太过倨傲?儿媳也是万般考虑后,这才同意。何况,当时琯娘的情况也不太好,若能走回来,儿媳怎敢劳烦定国公世子?”陆氏一番话讲得声情并茂,这不是她故意在老夫人跟前做做样子,而是心头也真是这样考虑的。 如果当时能走回来,她自然不想要自己的女儿跟那什么世子有任何关系。可,事与愿违,她除了能看好琯娘之外,也做不了什么。 现在回来还受人非议,傅五夫人心中又是愤恨又是无奈。早知如此,今日她说什么也不会就这么任由傅夷跟着自己。可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 傅老夫人的目光在地上跪着的陆氏身上逡巡了几圈,然后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状似懵懵懂懂的傅夷一眼,突然开口,“七丫头,你过来,跟祖母说说,今天遇见的世子爷怎么样?” 不是她不想相信陆氏,而是这件事□□关重大,尤其是涉及到傅夷这个棒槌,傅老夫人真有些担心。若是她这个最让人不放心的孙女跟那世子有点什么,她真会被急死啊!且不说傅夷是否真有那个福气能嫁给定国公的世子,就依照傅夷这个性子,傅老夫人还真不敢将她嫁过去。可要知道,这国公夫人可是东平郡主,那是谁,那是皇家的人!傅夷嫁过去,肯定是要跟皇家的人打招呼的,可是依照她那棒槌的性子,傅老夫人觉得自己只要这么想一想,都觉得眼皮直跳,一点也不能令人感到安稳。 蓦地一下被点名的傅夷,眼里划过深思。 现在听着这些话,她大致也明白家里的人是在担心什么了。嗯,似乎跟从前在学校家长担心早恋是一个层次? 复议乖巧地学着陆氏也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她这举动,令在屋中的一干人惊讶地差点掉了下巴。 傅夷,傅家最不听话的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还懂事了? 面对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傅夷丝毫没放在心上。当年她代表整个华东地区去参加全国性的速写比赛时,当时台下坐了那么多人,还有台上的那么多评委,她可是镇定自若没有一点慌张地将比赛完成,还拿了一等奖。而像是现在这样的打量,她就更不放在心上了,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回答老夫人的问题比较好。 “祖母,孙女跟世子的接触并不多。不过,世子看上去很严厉,很高很高,跟孙女父亲一般。不过,孙女想,既然国公夫人仁慈热心,想来教育出的世子也是很优秀的吧!”傅夷翘着自己的嘴角开口说着,那双眼睛,像是经过了春雨的洗涤一样,透亮而带着清澈,让人瞧一眼,就有些想要情不自禁相信她的每句话。 傅夷将谢容烺跟自己老爹那样三十多岁的男子相比心头一点愧疚都没,一想到那人对自己的不喜,她微不可查地瘪嘴。人家不喜欢她,难道她还要赶着上前说那人的好话?那怎么可能!傅夷想着反正自己现在还小,就算是她冲着那面无表情像是面瘫一样的世子爷叫一声“叔叔”,难道那人还能上前揍她屁股? 傅老夫人听着这话,仔细地看着傅夷面上的每一分表情,丝毫也不放过。 而傅夷呢,现在也就任由老夫人打量,反正她心里对那定国公的世子没什么好感,她就不信这里还真有人睁眼说瞎话,说她脸上带着那劳什子世子的爱慕。 不说别的,她可不相信一见钟情。何况,她又不是受虐体质,去喜欢一个对自己还带着厌烦的人。 傅老夫人着实从傅夷脸上瞧不出任何端倪,这悬在半空的心才落回原地。“好了,这好端端的都跪在地上做什么?还不起来?” 等到老夫人发话,那些厅里的丫头婆子才敢上前,将跪下地上的傅夷和陆氏扶起来。 “老五家说的也是,既然是定国公夫人的赏赐和好意,推脱掉确实不妥。这事情既然你心里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想来也不需要我这个老婆子再做提醒。等到老五从衙门回来,你们自己好好商量。七丫头也不小了,咱们家攀不上那样显赫的亲戚,她的婚事,也要早做打算。”老夫人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