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场灯光几次闪灭,冯不识耳边的歌声已经从《我真的很不错》到了《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
与此同时,他也听清了李日天小学一段旷日持久的单恋从开始到失败的过程。
很难想象,当时还是个小学生的李日天会通过写信的方式理直气壮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更难想象的是,他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冯不识也差不多搞明白了,这个梦境大致依照某些规则运行。
在这个梦境里的所有人,最重要的一个东西是“记忆”。
难堪的、快乐的、悲伤的……各种各样的记忆,是让一个人之所以成为那样一个人的东西。
大部分人在这个游乐场中会受到某种莫名的影响去游玩娱乐设施,过山车、碰碰车、海盗船……
每一个娱乐项目的票价就是一段记忆。售票员赵若星只是做做样子,当有人真正参与到项目之中后,一份被铭记的过往会在这个游乐项目之中被上演,而这段记忆就会被抵扣。
偶尔会有人在恍惚中挣脱,这个时候游乐场的灯光就会一次次闪灭。
游乐场灯光的每一次闪灭,就又会陷入到这个梦境中沉沦。为了保持清醒,代价依然是记忆。
这份记忆的消耗以每个人的过往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形式,比如冯不识的就是耳边响起的歌声,代表着他过去枯燥死寂生活中难得的活力;而李日天是一封封燃烧的信件,无数人的低语或是宣言将信中的话语说出,代表着一段段认真对待的承诺。
意识几经沉浮之后,冯不识发现一件事。
那些被用来抵抗游乐场虚无的歌曲在被唱出来之后是会被人听到的,李日天没有问,但表情已经揭露了这一切。
而且,这些歌唱出来之后并不是说对它的记忆完全消失,它会变成心中的一个念想,会让他感觉“啊,我听过某首某种感觉的歌,只是不记得什么名字什么歌词什么旋律了”。
李日天的那些信也是同理,他会忘了写信人与收信人,他会忘了信件内容与字里行间,但他会有一种印象,“我曾经收到过或是写过一封给人什么样感觉的信”。
最后,在经过逐一排查之后,冯不识发现自己脑海中的曲库已经快到在云之南老山歌了。
而李日天的眼神也分外严峻,信件再烧下去,可就快到正式情书了。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时间不多了。”
人生那么长,记忆并不总是能拿出来给别人看的。
“快去摩天轮!”
李日天朝着摩天轮跑去,冯不识则是在各个游乐项目中寻找,终于找到了陈并霜,她正捧着本书在鬼屋面前排队。
冯不识犹豫了一下,第一次伸手去拉女生的手:“跟我走!”
跑到摩天轮售票处,这里的赵若星一身西装打扮。
他起身拦住两人:“你们不能进去。”
冯不识不管那么多,拉着陈并霜就要像李日天冲进旋转木马一样往里面冲。
“砰!”
冯不识整个人像是撞在了无形的墙壁上,脸上酸痛无比。
“说了你们不能进去。你们没有参加过任意一样游乐项目,不能游玩摩天轮。”
李日天当场抗议:“你这是捆绑销售!我要投诉!”
赵若星一摊手:“最终解释权由赵若星所有。”
“好,我们去参加。”
冯不识没有过多纠结,在这个游乐场内,首先应该遵守规则,然后才是利用规则。
“大叔你怎么打算?”
“我……”
“我总是在想你,小薇。你的眼睛就像是琥珀做的一般,在晨曦的照映下分外好看……”
李日天正打算开口,他身边又有新的信纸燃烧,听着很像是情书。
“我和你们一起去,时间不多了。”
作为当时人,李日天当然知道自己大概给多少人写过信。
“那我们去鬼屋吧,鬼屋安全一些。”
冯不识做这个选择是经过考虑的。
首先,刚才一看到陈并霜的时候她就在鬼屋面前排队,这或许就是她下意识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就像是李日天选择了旋转木马一样。
其次,鬼屋项目不像是其它游乐设施,它更接近于一个平面的布局,结构相对来说要更加安全一些。
李日天则是面露难色:“鬼屋啊……我们不如去过山车吧……”
“大叔,你不会是怕鬼吧?”
“哪……哪有……像过山车这么快结束……”
李日天张口就要狡辩,一个路人的身影从呼啸着运行的过山车中被甩了出来。
“啊————”
“啪!”
他在李日天脚下被拍散了。
或许是为了配合卡通氛围,游乐场里没有血腥场面。那个人被拍散是真正意义上的拍散,化作五颜六色的烟随风飘散。
“……像过山车这么快结束有什么意思!我们还是去鬼屋吧,去看五彩斑斓的黑!”
李日天话语一转,带头前往鬼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