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歌推开他，转身从破损的铁窗跳了出去，因为想尽快远离路致远，没注意人，跳出窗子的时候，刚好和路过的人撞到了一起。顶层是老师们的办公室，撞到的人又没穿校服，杨歌暗叫不好，低着头想编出个理由来，余光偷瞄，撞到的人应该和路致远差不多高，穿着牛仔裤白色T恤……有这样的老师吗？　　　　杨歌缓缓抬起头，看到了和自己一样年轻的男生的脸。　　“同学，”男生见她愣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事吧？”　　“没事。”杨歌正想问，肩上搭上一只手。她转过头，望向路致远。　　男生大方地摆摆手，转身下楼去了。　　“谁啊？”路致远笑问。　　“不知道。”　　　　杨歌歪歪头。总觉的，刚才的男生在哪见过。　　　　“下了课就先回家，晚上去隔壁吃饭。”　　“哦。”电话里传出杨声吃东西的声音，一边咀嚼一边说，“姐，你以前不是宁可饿着都不去路哥家吃饭的吗？今天不是——” 　　“王姨回家看孩子了，没饭。”杨歌打断了小声的调侃，顿了顿，说，“少吃点辣条。”　　“哦。”　　“你下了课就先回家，不要乱跑。”　　　　“哦。”杨声挂掉电话，抓起一把薯片塞进嘴里，就着裤子擦了擦小胖手上的渣滓，指着墙上的一只小粉熊，对售货员说：“姐姐，我想看看那只粉色的熊，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售货员从柜台上拿下小熊，放在柜台上，笑着打量胖嘟嘟的小男孩，“小朋友，这是限量款哦，要五百元的，零花钱够用吗？”　　杨声踮起脚，刚好趴在柜台上，偏头朝售货员笑眯眯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哈哈哈哈……嘴真甜。”　　“姐姐，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杨声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没开心一会儿，就可怜兮兮地皱起眉露出不符合年龄的忧郁神情，“我妈妈和爸爸离婚了，今天就我和妹妹在家，我特别想送她这只熊……”　　售货员都快被眼前懂事的小男孩感动红了眼眶，悄声说：“姐姐给你打个内部折扣，三百好不好？”　　“谢谢姐姐！”杨声笑得天真无邪，抱过售货员包装精美的泰迪熊，跑出礼品店，转过一个路口，走进麦当劳。　　　　“杨声！这里！”同杨声穿着一样校服的男孩招了招手。　　　　杨声坐到同学张涛对面的椅子上，喘了几口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接过男孩的钱数了数，确认五百块后才放进口袋里，嫌弃地把熊丢给他，“幼稚。”　　“女生可不就是幼稚么！太感谢了！那家商场是我爸朋友开的，如果看到我去了，一定会告密的，多亏你了！本来想多给你五十的，可惜最近刚买了个游戏机，实在是……”　　“应该的。”杨声两口吞掉了一个汉堡，咬着吸管，无聊地环顾四周，最后落在周围有一对情侣身上。　　张涛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校服是英华初中部的，看颜色是初三。咱们市最好的学校，估计咱们小升初也都去英华，都是老同学多好……对了，你姐是不是也在英华？”　　“嗯。”　　“听说你姐姐是英华的大姐大，”张涛压低声音，“真的吗？”　　“什么大姐大，就是学了几年空手道，就知道打人。”杨声放下可乐，站起来拍拍屁股，“我回家啦。”　　“别啊！去我家打游戏吧！”　　“不了，今天要回家。”杨声背起书包，摆摆手，“明天见。”　　“哦，明天见。”　　　　教室里，杨歌趴在桌子上，看到杨声发来到家报平安的短信，闭上了眼睛。因为白天的一些事，有些心烦意乱，杨歌也没有睡意，同学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耳朵。　　　　“今天班长不是说我们有个转校生要来吗？这都快放学了，怎么还不来?”　　“不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刚才我路过办公室，听到转校生说不愿意来英华。”　　“什么？真的假的？不会是想去留学吧?”　　“不是，就是旁边七中的，看样子就是不喜欢我们学校。”　　“七中？那么水的学校，还看不上英华？脑子坏掉了吧？”　　“叫什么啊？”　　“没记住，好像是姓袁……”　　　　杨歌眼前逐渐浮现起刚刚撞到的男生。　　　　说的转校生应该就是他了。　　长得浓眉大眼，倒不讨厌。　　　　不过因为耳朵很快就被路致远的消息占据。好在路致远只来了一趟学校，就被老师们拉去展览，座位一直空到下课。又过了两节课，终于敲响了下课铃，杨歌收拾好书包，戴上耳麦，写完了作业才慢悠悠地走出教室。　　　　英华的学费昂贵，因此绿化很好，喷泉雕塑，松柏鲜花随处可见，校服都不是宽松的运动服，而是仿日韩的款式，女生西式上衣衬衫短裙，男生改良版的西装。学生也没有太大的升学压力，懂得打扮，活脱脱青春偶像剧的现场版。　　　　学校里除了隐秘的地方有情侣的身影出没，其他的地方都很安静。以防万一，为了不撞见熟悉的人，杨歌换了条不常走的小路。小路从教学楼到大门路过一处偏僻的小胡同，阴暗的胡同里闪过几道杨歌熟悉的身影。杨歌顿住脚步，转身走进阴暗的胡同。　　　　“你妈不是开美容院吗？怎么也不给你整一整？抽抽你这一身肥肉啊——”　　　　听见有人来，胡同里的人也住了手，看到杨歌也愣住了。彼此都不是陌生人。　　　　杨歌扬扬眉，“抓个软柿子就往死里捏，没完了是不是？”　　　　为首的女生气闷地松开抓着地上女生头发的手，不悦地转身背对她。　　　　杨歌对地上不知所措的女生扬扬下颌，“过来啊。”　　　　胖女生的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满脸泪水，只一双大眼睛很是醒目，像只受惊的松鼠，瑟缩着躲到她身后，手里紧紧攥着白天想递给路致远的粉色情书。　　　　杨歌：“没事吧？”　　“没、没事……”　　“走了。”杨歌无语地摇了摇头，正转身准备走，背后猛地挨了一下，虽然书包起到了些阻隔得作用，但转头砸在后背得力度着实不小，险些趔趄。　　一大块灰黑色的石头滚到她的脚边。　　　　看来是不能和平解决了。　　　　杨歌把书包甩给身后的女生，一边挽衣袖，一边向舒珧走去：“想玩你老子那一套？好啊，正好我今天心情不好，陪你玩玩。”　　　　“和你有什么关系！”舒珧身边的女生先上前，杨歌正在气头上，正顺势抓过她手腕一拉，借力屈膝击中她胸膈处。杨歌无视趴在地上咳嗽得直不起腰来的人，继续向舒珧走。　　　　舒珧吃过亏，知道自己打不过杨歌，下意识地向后躲，但嘴上依然不肯认输：“明明是你多管闲事！怎么，她是你朋友吗？”　　　　“哦，我朋友。”　　　　“朋友？”舒珧抱臂冷笑，“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杨歌回头看了看，对舒珧一字一句道：“周小雨。”　　　　“……”英华的排班制度是根据每年的综合评价来定，从A到F，一般A班的人是不会和最后的F班的人有过多的接触的，但显然杨歌是个例外。舒珧还以为杨歌只知道F班几个小跟班的名字，没想到连最不起眼的周小雨她都认得，一时语塞。　　　　“走了。”　　　　又在几个跟班面前被杨歌打脸，舒珧气得翻白眼，为了挽回威严，等到杨歌走远了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换了个委屈又可怜的声调道：“……超哥，有人欺负我……她叫——”　　　　“后面！后面——”舒珧的跟班瑟瑟地拉了拉舒珧的衣袖。　　　　“后面什么啊！”　　　　舒珧不耐烦地转过身，却吓得后退了一步。手机掉在地上，还不断传出“喂喂”的粗痞男人的声音。　　　　路致远笑着捡起手机，一甩手丢到墙上。手机屏碎成渣，电池崩飞几米远。路致远歪头微微一笑，声音却透着漫步经心的狠劲儿：“聊聊？”　　舒珧后背涌起一股恶寒。　　　　刚刚出了气的杨歌心情大好，随手买了两杯奶茶，“给。”　　　　“谢谢……”　　　　周小雨害羞地接过奶茶，喝了一小口，跟在杨歌身后走了一会儿，攥了攥手里的信封，鼓起勇气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也是合唱团的么，”杨歌心满意足地咽下布丁奶茶，说，“试音的时候，你的女高音唱的比徐颖好。”　　　　“是吗？没有人这么说过……合唱团的老师也说女高音徐颖唱的最好。”　　　　杨歌无奈地摆摆手，“合唱团的老师和徐颖亲妈是闺蜜，信她的。”　　　　周小雨按捺住喜悦的心情，微微弯起嘴角。　　　　杨歌晃了晃沉在杯底的红豆，“天生的好嗓子，你应该学声乐。”　　　　周小雨握着信封的手缓缓松开，手心湿哒哒的都是汗，“没有人和我说过。”　　　　“你父母没逼你学什么特长吗？”　　　　“我父母离婚了……都不怎么管我。”　　　　杨歌把奶茶杯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拍拍手，“没什么，我父母也离婚了。你为什么被欺负也不反抗，害怕舒珧？”　　　　“……”周小雨低头抿唇，纠结了许久还是说不出口。　　　　“算了。”杨歌也不想强人所难，看她的确太可怜了，“饿了，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