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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宓在马车边上站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红晕才褪了下去。
她舒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往宫门口走去。果然有个太监见她一来便自发地上前说是厂督的吩咐,先带她去体元殿等后面骡车上的秀女。
“公公秀女们都去体元殿的么?”
太监边走边笑道:“不是的是交州来的都分到了体元殿呢,姑娘放心督主的吩咐,奴婢必会办的妥帖。”
“那就谢谢公公了。”
苏宓跟在小太监后头不再多问,她就算是有些怕秦衍,但依旧还是本能的相信他。
当初第一次在马车里见到秦衍下轿的时候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与他有瓜葛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府,他竟然让她觉得比苏娴还要可靠。
一路上,两边是红白相间的皇城宫墙。她看了眼手心已然淡下去的伤疤。若是自己真的被选上,以后便也要生活在这高墙里了。以往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比起嫁给李修源,她甘愿的多。
可现在为何她心里是闷闷的。
思绪间苏宓已经到了体元殿。殿门进去是数十间紧挨着的耳室。小太监与一名宫女低语了一番宫女便带着她进了其中一间。
“苏秀女,按着礼制,三位秀女合用一间,不知道苏秀女有没有什么人愿与之同住的?”
苏宓眼神扫过宽敞的屋室,装饰简单不失精良,三张楠木架子床分布屋内,围着中心一处的红木圆桌。不管是妆台,椅凳,还是桌台用具皆是成三放置。
眼前的宫女表情恭敬,但苏宓明白,她也是借了秦衍的声势,否则以她一个商户女,谁还会问她想要什么安排。
苏宓福了福身,“谢谢,不敢多劳烦,只是若是可以,还请不要将我与我的庶妹苏珍安排在一处。”
她原不想真的借着秦衍的名头走后门,可是苏珍,她是着实不想再见,更不用说同住了。
乾清宫里,明顺帝朱景煜一身明黄,坐在两竖漆金鎏柱之间的宝座上,手撑在龙椅的扶柄,脸上泛着病容,唇色是异常的苍白。喉口时不时传出的咳嗽声,在整个空旷的宫殿里低沉不绝。
他的眼眸里泛着沉沉的死气,在原本俊秀温雅的容貌上平添了几分阴郁。
“你这次似乎去的,久了一些,咳。”明顺帝朱景煜凤眸半睁,以拳抵口咳了一下,看向下首站着的秦衍。
“借道处理了一些小事,谢皇上关心。”秦衍径自走向一旁的雕花椅,撩袍坐下,朱景煜见此也丝毫惊讶之色都无,仿若习以为常。
至于秦衍处理的是何事,朱景煜亦没什么好奇,他饮了口茶碗里褐色的药,用丝帕抿掉嘴角溢出的汁液,徐徐开口道:
“吕德海最近与张阁老走得颇近,秀女一事,咳,他们如此积极,看来除了后宫的位置,他们还有些其他打算。”
“我已派人跟着了,给他一个司礼监的掌印,他竟然还想要我这个东厂厂督的位置么。”
“咳阿衍,你知人心最是贪婪,总会想要些自己得不到的。”
秦衍闻言,唇边的笑意愈发浅淡。在瞥到往宫门口凑近的吕德海时,他起身回到了大殿中央。
“谢皇上关心,也请皇上保重龙体。”
秦衍走出殿牖时,已是临近黄昏。与汉白玉石基相衔的甬道上,司礼监掌印吕德海敛着神色,垂头跟在后头。
“我不在这些时日,陛下身子如何?”
“禀督主,陛下每日两份例药,太医日日来看,都说是龙体安康。”吕德海声音尖细,喊出督主那一句时,脸上闪过一瞬的嫉妒,语调却是不改的恭敬。
吕德海一边说一边心里腹诽,龙体安康?那不过是死不了的意思而已,那病弱的模样,比他这个太监还不似个男人呢。当然这话,他也只敢自己心里想想。
秦衍没有对他的话多作纠缠,转而询道:“听说,你调了司礼监的秉笔,以前的那几个呢?”
“督主,他们犯了错处,我将他们罚去浣衣局了。”
秦衍脚步一滞,吕德海急顿下也停住脚步,微微仰头,便见秦衍似笑非笑地着望着他,那笑容说不出的让他遍体生寒。
司礼监的掌印若论官职,要比东厂厂督还要高上一分,可谁人不知他这位子,是替秦衍代做的,一个傀儡而已。可他难道就不想真正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他做掌印做了这么些年,在司礼监里,换个把太监,还要看秦衍的眼色,那也太憋屈了!
吕德海梗着脖子,强逼自己对上秦衍的视线,现在示弱了,以后可都抬不起头了。
“好。”秦衍笑了笑收回了眼神,“吕公公就送到这儿吧。”
吕德海看着秦衍穿过了乾清门往宫外走去,舒了一口气,回头往内阁方向走去。
冯宝先下了马车替苏宓摆好了垫凳,他一抬头,眼尖看到了等着的虞青娘,心里便忖出了她的身份。
“这位是苏夫人吧,我是督主身边的小太监冯宝,督主命我先回交州,过两日我便会谴媒人上门,请夫人放心,我们督主说了,三书六礼皆备齐全,不会亏待了苏姑娘。”
冯宝一下子说了这么一通,虽是对着面前的虞青娘说的,但后面慢悠悠走下马车的苏宓却也都听到了个尾巴,心里顿觉得甜丝丝的。
然而站在冯宝对面的虞青娘的脸色却算不上好看,她神色讪讪,只是点了点头,敷衍了一句,“劳烦公公了。”便不再多言。
冯宝见虞青娘脸色不好,心里也能猜到几分,说句实话,百姓之中看不起他们宦官的占多数,纵然没有看不起,那也绝不会希望自己女儿嫁给他们这种人的,他们就是带了残缺的人。冯宝眼神黯然,可若是有的选,谁想受这个罪呢。
冯宝心里有些低落,面上依旧带着笑,他转头走至才下马车的苏宓跟前,道:“苏姑娘,那奴婢就不继续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