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几个时,陈达昌起床坐轮渡。
长江枯水季节来了,江面只有平时的一半不到,江水徒了江心,留下长长的沙滩。摆渡的人们艰难地行走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锻炼着人们的腿肌肉。
开半已经过了早高峰吃面的时间,陈达昌坐下来,没几分钟,菜板就端来了三两豌杂面。邱哥向他点头打招呼,菜板张嘴对他在着什么,好像在看无声电影,眼里的画面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听不见?
“昌娃,你脸色不好啊,是不是又生病啦?”邱哥又重复了一遍,陈达昌终于听见了。
“哪有那么多病?我没睡好,吃碗面就好了。豌豆杂酱面,包治百病哈。”
吃碗面,他没有立即去店里。而是坐在开半的门口,陪着邱哥聊。
摩托车停在开半门口几了,没骑。菜板每空下来都用毛巾擦一遍,虽然几不骑,还是干干净净,镀铬的排气管像镜子一样光亮,人影可照。
“邱哥,你想一直开面馆吗?”
“是啊,就一直开嘛,开成狗不理包子那种老店,以后传给儿子。”
“如果一直要开,你就把店面买下来,以后可以踏踏实实开下去。房租一旦涨价,你就被动了。”
“哪有那么多钱买店铺哦,你以为是你的生意啊,可以找那么多代理商帮你卖货,我总不能找代理商帮我卖面吧?哈哈,昌娃,你和我的生意不同。”
“邱哥,生意其实都一样的。面馆也可以用品牌做代理,和狗不理包子道理一样的。做久了,就有了品牌效应。就可以扩大知名度,找代理商。但是没有自己固定的店铺形象,多少有点遗憾。你这个店面,花不了10万元就可以买了吧?”
“这个店面去年大概7万左右就能买,今年据涨价了,是要将近10万。”
“邱哥,这样吧,你把这个店面买下来,不够的钱,我帮你贴。你每年付我利息就校或者利息都免了,你可以给我入个股。”
“昌娃,你这个生意脑袋我是佩服的!买店面,我当然想买,但我兜里真的没什么钱,赚的一点钱都给老家翻修房子用了。现在就是每个月赚这点钱,买店面啊,再等三年吧。”
“等三年你还是买不起,房价这一年已经涨了20了。我是真心想劝你先买。这样吧,其实花不了10万,5万就够了。我给你5万,银行贷5万。你看看是借钱给你,还是算我股份。”
“昌娃,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想想吧,虽然对你来是钱,对我来,可是大钱。”
“邱哥,你就给我一个投资的机会吧!你考虑一下。”
陈达昌去陵里,他和木丹对了账务,目前张果的1000万,已经实现的亏损是300万,进货占用了300万,买店铺现金占用200万,还剩下200万现金。
陈达昌把期货亏钱的事情告诉了木丹,他打算把张果剩下的钱全部投资在房产上。
“木丹,我们亏损的钱不多,但需要时间来盈利。为了保险起见,我必须在张果出狱的时候保证给人家还回去1000万,把剩下的200万全部买成朝门商铺。你最近留意一下,有新开盘的商铺就买。”
“公司账面上也有利润,要不要也拿去买成商铺?”
“不用了,你按照我们目前的规模正常备货,慢慢转动资金就校韩国那边不能赊账,现金对我们很重要,不能缺。希望投资的这些商铺,能覆盖掉亏损。”
“李欣怎么样?他情绪还稳定吗?他其实太想做好自己的事业,期货亏了钱,估计对他打击会很大。你要多关心一下。”
“他肯定很难过,让他自己恢复一下吧。多也没用。”
这一周,陈达昌给了邱峻11万元买了面馆的商铺,价格比市场价贵了1万,房东立即就出手了。陈达昌与邱峻达成了君子协定,开半面馆给陈达昌10股份。陈达昌也给邱峻立下了目标,只做现在的这几样面,绝不增加品种,也不减少品种。赚了钱是否分红,是否开分店,这些事情统统由邱峻做决定。
木丹也把剩下的200万统统买了商铺,朝门开出来的楼盘,她看到贵的好的临街铺面,就立刻买下。200万贷款,200万现金。
这一周,李欣没有任何消息,电话关机,家也没回。
陈达昌每早晚都打一次电话,持续关机状态。跑到家里去找,他爸这一周就没见他回来过。他知道李欣不会做过激行为,但是把自己隔离起来,负面情绪的消化则需要更长时间。
陈达昌每照样去店里,心里惦记着李欣。看着朝门的人来人往,他那种过客的感受愈发强烈。张果的钱花光了,的生意正常经营,对邱哥的回报投资也完成了,他觉得自己的价值在朝门已经全部释放。面对一堆的女人,员工是女的,顾客是女的,代理商客户是女的,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压抑。其它做生意的邻居都他是生桃花命,整被埋在女人堆里,上辈子一定是做和尚的。
他每除了看书,也不愿意出门,代理商的事情,他也提不起兴趣。木丹请他去家里吃饭,他也不去,了两次,两次都没去,他变得愧疚起来,时间越长,愧疚越深。
这,邮递员扔进来一封挂号信,给陈达昌的。
看信封上地址笔迹,是李欣。
“达昌,
我离开了重庆。知道你担心,你也知道我不会做蠢事,所以到现在状态稍微好一点了,才给你写信。手机欠费停机了,写写信也好,得清楚,还省钱。
我现在上海,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对我来太合适了。上海是未来中国的经济中心,这里的机会应该更多,我准备找个工作,先熟悉这座城市,然后再找机会发展。重庆让我太失望了,完全无法面对。毕业的这两年,也努力过,最后还是失败收场。
目前一切都好,家里我也通知过了。
我知道不是你的理想,但能做到这个规模,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你要珍惜,把做下去。
你对木丹也应该有个明确的态度,别让人家一直这样等着你。
多的话也不想了,你脑袋瓜比我聪明,自己琢磨一下吧。
兜里钱还够用,不用担心我饿死。
有空再聊。
胖子
1999年1月20日于沪”
“李欣来的信,他在上海。让我们不要担心。”陈达昌看完信,给木丹了一声。
快过春节了,腊月的重庆,弹子石已经能闻到熏腊肉的烟火味,柏树枝混着桔子皮甘蔗烧出烟来,熏出的腊肉焦黄,并透着复合香味。单位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准备欢度春节。
陈达昌鼓起勇气,回到了重庆大学的校区。他想看看母校,看看四舍。
自从被学校开除,他再没来过一次。到沙坪坝来办事,他也绕着重庆大学的校门。一旦靠近,他就感觉有眼睛盯着他,学校的公告栏有他被开除的新闻,广播里播报着他被开除的消息。
他围着四舍静静地走了一圈,看着陈姗的那间宿舍,围墙已经加高了,还挂上了铁丝网。梧桐树好像也粗了,按照他的测算,他还是能借助树干爬上去。
民主湖餐厅还在营业,寒假没回家的学生在这里吃饭。
操场上有人在跑步,跑道换成了深红色的橡胶跑道。
校门口,还是挂着和那年一样的红灯笼,字体还是颜体,还是那四个字“欢度春节”。
他留恋这里。
他不留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