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已经连续三日闭门不出,不言、不语、不吃饭。
不吃饭这一点很要命。
流苏为此相当发愁,她太发愁了以至于脱发严重,头发掉的到处都是,由于她是云琅派来伺候我的丫鬟,所以她经常在我的屋里伺候,常常伺候着伺候着就飞来几根头发,轻飘飘地飞过来打在我的脸上。
我揪掉脸上的头发,看着她发愁的侧脸,长长叹了一口气。
流苏是个尽职尽责的丫鬟,她不仅伺候我起身,穿衣,漱口,洗脸,她还伺候我吃饭,最关键的是,她伺候我吃饭。
你知道吃饭吃着吃着吃出一口头发的感觉吗?你不知道,因为你不掉头发;你不掉头发,所以你不能体会掉头发的苦恼,你不能体会流苏的苦恼,你也不能体会我的苦恼。
我看着饭碗里的头发很发愁。
我之所以发愁,是我不能直接地对流苏说:“流苏,你最近脱发颇严重,暂且不要来本殿的屋里伺候了,本殿不想再吃你的头发了。”
流苏是个恪尽职守、认真工作的好孩子,云琅让她来伺候我,她就尽心尽力地伺候我,连吃饭也不放过我……不是,连吃饭也要精心伺候我。
我不能打击好孩子的热情和信心。
于是,我精心调制了一碗芝麻糊,诚恳地端给流苏,诚恳地开口道:“我……”
我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流苏已经打着喷嚏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跑了。
哦,原来这孩子对芝麻过敏。
但是我,有苏思河,我是个坚持不懈的人,我做事一向持之以恒……嗯,也有一点点原因是不想再吃饭吃出头发、不想再被头发打脸、不想枕着满床铺的头发睡觉。当然,更是因为不忍心看着流苏小小年纪就秃顶,这么个二八年华的如花似玉的少女,顶着个锃亮的脑门,她还能如花似玉的起来吗?那走到街上,不得人人尊敬地喊上一声尼师好么?
思及此,我又托厨子买食材的时候给我捎个猪胆,医书上说取猪胆胆汁入水,以水洗发,可根治脱发也。
我自信满满,看着砧板上的这个猪胆,越看越觉得色泽鲜艳,形容姣好,令人满意。完美,真完美,这是一只完美的猪胆,我再也没有见过比它更完美的猪胆了。
(猪胆:……)
我拎着这个完美的猪胆从后厨走出来的时候,刚好撞上前来寻我的流苏,我快乐地拎着猪胆朝她打招呼,由于打招呼的时候没有低头看路,被路上的小石头绊了一跤,猪胆跟我一样快乐地飞了出去。我艰难地爬起来,抬头,流苏正顶着一个猪胆幽怨地看着我。
我咳嗽一声,捂嘴道:“流苏啊,你看这个猪胆,它又大又圆……”
流苏摘下头上的猪胆,继续幽怨地看着我:“殿下……”
我牵起她柔软的小手,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下次不要用头接猪胆了好吗?”
流苏:“……”
根治脱发问题计划作战失败,我决定从根源去解决它。造成流苏严重脱发问题的根源,不在于芝麻,不在于猪胆,在于……云琅。
在于云琅不吃饭。
云琅为什么不吃饭?因为云琅要娶我。云琅不想娶我,云琅又不得不娶我,所以他吃不下饭。他吃不下饭,流苏就发愁,流苏一发愁,我就要吃头发。
我得想个办法让云琅吃饭,或者,让他不娶我。
后者有些难度,我决定先想个办法让云琅吃饭。如果云琅一直不吃饭,他就会饿死,他一旦饿死,在公主府建好以前,我和我爹就要流浪街头,或者,被章夫人接到宫里穿小鞋。
章夫人会在我的饭里下毒吗,会让嬷嬷打我巴掌吗,还是会拿针扎我的脚底板?
我想遍大晋律法中种种酷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论如何,云琅必须要吃饭。
我从厨房顺了个鸡腿,一溜烟儿小跑到云琅房门前。
果然,饭菜安静地在地上躺尸,没有人吃它,它只能孤独的热气腾腾,孤独的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孤独地唱着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盘孤独的饭菜里有我最爱的猪肘。
虽然鸡腿儿是我的新欢,但是我永远忘不了猪肘,猪肘是我的白月光,是我的朱砂痣,是我床头的一滩蚊子血……呸,是我铭记在心难以忘怀的初恋。
我决定给这盘饭菜捧个场,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孤独。我迅速地啃完手里的鸡腿,坐在门口拿起猪肘啃了一口,真香。
云琅不知道在屋里干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我猜他在睡觉,但是凑近房门听又没有打鼾声,也可能他睡觉不打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