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瑟瑟,惊鸟四起。两抹缥缈青色辗转起伏,料峭剑风划过鱼肚白的天际,掀起一阵阵青浪卷过林稍。
绿叶飞卷,舒尔落下。
“咦,那不是大师兄吗?对面那人是谁,竟敢和大师兄打?不要命了?”
“不知道什么人,应该是新来的吧。呵,初生牛犊不怕虎。今晨大师兄百忙之中特地抽空来剑台指导我们,这家伙倒好,仗着自己在外头学了些本事,上来就敢越级挑战大师兄了,也不看看大师兄是谁!”
剑台边围了不少初级弟子,目目皆紧盯着剑台边竹林上翻飞的两道身影。
“刷”地一声,碧绿剑尖抵到沈煜川的喉间。
咫尺停下——
“好!!”
一片惊呼喝彩。
赵既怀收剑负手,眼神淡淡地瞥了对面的人,只见那人面色未见慌乱,衣袍却十分凌乱,袖口处还多了几道划口。
他堪堪退后两步,瞳中有惊讶阴沉,却并未有休战之意,运剑复来。
剑台边上一小胖子惊道,“他怎么还上啊,不要命了吗?”
“不对,你看对面那个,剑势怎么忽然强了起来!”
那人面色不善,眼中噙着一抹阴翳,以指覆剑,脚尖轻点,飞掠而出。
再出手时,刀刀凛冽,与方才节节败退的模样判若两人,俨然是刚刚隐藏了不少实力。
而另一道俊逸挺拔的身影却不再进攻,身形诡谲,只一眨眼,便从竹林之上闪到剑台,灵巧地躲过阵阵剑风。
“大师兄怎么不打了?怎么回事,怎么还给反过来了!”那小胖子仰着头,十分焦急。
“大师兄那是为人秉正,不恃强凌弱,懂不?”
闻言,那小胖子回过头,少年剑眉星眸,墨发尽束,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倚靠在柱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
大师兄剑术无双,就凭区区沈煜川,也想和大师兄抗衡,痴心妄想!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场上风姿卓绝的男人,忽神色一顿——
大、大师兄看过来了!!他看过来了!!
剑台俊颜之上面无表情,可深邃眼瞳之中,却似乎有别的意味在……
少年不明的眨了眨眼,沉思片刻,眼前一亮。
知道了!
▽
这里烟雾缭绕,静谧异常。
似乎所有东西都被蒙在静止的时间中了,她甚至连自己的手脚都寻不到……
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有一道缥缈的声音缓缓传来。
这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距离之外,但字字句句又清晰地仿佛就贴在她耳边诉说。
白茫茫之中,似有两道人影走来……是叶师伯和师傅!
“那蛟心骨可是飞云峰的镇派之宝,你忘了当初重振飞云峰时,你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吗!没了蛟心骨,你的弑剑就是一派任人宰割的散剑,只要轻轻一挑就碎,届时如若有人要害你,你拿什么跟人家打!”叶师伯背着手,花白的胡子气得发颤。
“唉,如今世道太平,我那杀人的剑哪儿还派得上用场。”柳霁叹了口气,“小白既然想要,就拿去吧。”
“你!”叶师伯有些恼怒,“你知道小白拿了去给谁吗!小白向来心思单纯,怎么会突然打起蛟心骨的主意,我看,定是那背后的沈煜川在指使。”
柳霁默了会,声音有些沙哑,“小白她……有身孕了。”
什么???
身孕?
前世确有沈煜川叫她去偷蛟心骨之说,可那不是师傅的一个古玩摆件吗?何时成了镇派之宝?师傅确实修弑剑,可从未听他说过,什么蛟心骨和弑剑的关系啊!
更何况偷蛟心骨之时,她与沈煜川清清白白,哪来的怀孕之说??
钟白着急地大叫,想问个究竟,可声音却不从她嗓中出来,只一片哑然。
她挥舞着手臂,那两人也视若罔闻……
她见叶师伯似乎又张了嘴说什么,剩下的话,却被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
“小师妹!小师妹你快醒醒!!”
钟白不耐烦地拉起被子蒙住了脑袋,对梦境被打断的事情很是恼火,“谁啊!”
“你闻余师兄,快起来,出大事了!”
出事?!
钟白一个激灵,清醒了。
她迅速穿好衣裳,又拿上自己的鞭子。推开房门,闻余师兄正拿着狗尾巴草逗弄廊下的白鸽,一见她,马上丢下狗尾巴草,拽着钟白的胳膊就往外走。
“怎么了,闻余师兄,发生什么事了?”钟白一边跟着他往外跑,一边慌张问道。
闻余头也不回,反问,“昨天上山的,那什么太子,你知道吧?”
“我知道,沈煜川他干什么了?”
“他要害你大师兄。”
“什么!!”
……
日光下移。
那两道身影已从高高的剑台上打到竹林上头,那黑剑剑势凛冽,刀刀致命,赵既怀闪着身形不断防守,任他如何进攻,都始终没有反击。
“大师兄为何迟迟不肯出剑?”沈煜川挥剑刺来。
赵既怀勾着嘴角,并未应声,明眸中蕴含着几分运筹帷幄。
脚尖轻点,掠过林稍。
恰见宝仙殿旁一抹淡紫色的身影终于跑了来。他挑了挑眉,声音轻佻道,“怕伤了你。”
这话无疑给了本就有些挫败的沈煜川重重一击。
下一秒,他的目光变得更为寒冽。
……
钟白跑到围得层层叠叠的人群之中,着急道“我大师兄呢!”
旁边的弟子指向剑台后的竹林,“在那上边……诶,小师妹别去,危险。”
可钟白哪儿管这些?
这边沈煜川受了赵既怀的嘲讽,顿时有些失了理智,他挥着赤剑袭来,攻势比刚刚还要猛烈了许多。
赵既怀与他回旋了几个来回,忽耳朵微竖——他卖了个破绽,回头望向竹林口,“小师妹。”
“大师兄小心——”
长剑堪堪划过青袍,只一霎,那人从林稍摇摇坠了下来。
钟白大惊,挥鞭卷住了那坠下的身影,飞身跃起,将其抱入怀中。
钟白拥着赵既怀,本是要替他缓冲一些落地的冲击,谁知将将要落地之时,身子竟不由自主地侧了侧,赵既怀还是垫在了她身下。
钟白连忙爬起,只见怀中男人脸色发白,漆黑的眼瞳半睁着,嘴角牵强地扯着笑,“小……小师妹不必担心,我……”
话未说完,他就合了眼,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