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儿惊愕,看着时丞相不知所措,时丞相也是一愣,随即试探道:“你不记得了?” 听到问话,时暮悠紧张的点了点头。 时丞相忍住心中的酸涩,开口道:“不怕,爹爹在这里,你不记得的,爹爹会告诉你,好不好?” 时暮悠细细研磨着时丞相的表情,点了点头:“我是叫悠儿吗?” 时丞相点头:“你叫……方悠。” “方……悠!”时暮悠轻声念着这两个字:“我叫方悠,你……是我爹爹。” 时丞相继续点头。 时暮悠歪了歪头,看着眼底闪烁着泪光的时丞相,试探开口:“爹爹。” 时丞相只觉得鼻子一酸,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时暮悠的头:“乖女儿。” 时暮悠感受到手掌下的温暖,弯了弯眉眼:“爹爹。” 时丞相忍泪轻笑:“嗯。” 温情的时刻驱散了多日来的悲伤,让这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温馨。 濮阳肃璟整理着书架上看完的书籍,仿佛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开口道:“回来了?” 凌竹单膝跪地:“主子,时姑娘醒了,只是……” 濮阳肃璟动作微顿,若不是熟悉他的人,定是看不出他有过一瞬的不一样:“只是什么?” “只是她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时丞相,她没有了记忆。”凌竹感觉到自己说完的低气压,屏住呼吸,心跳加快。 濮阳肃璟垂眸:“忘了……一切么?” 凌竹不敢开口回,只是盯着地面,竟被气氛弄得紧张的不得了。 濮阳肃璟轻笑:“准备好,过些日子去云城一趟。” “是。”凌竹应声,主子去云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时姑娘在那里。 凌竹不敢耽搁,主子虽说过些日子,但他还是要把一切准备好。 云城的街坊中,丝儿正陪在时暮悠身边,看着面色好了许多的时暮悠,小心防范着周围。 时暮悠这些日子已经不像刚刚醒来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陌生的让她害怕一切。在丝儿和时丞相的帮助下,她已经至少清楚这是哪,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只是…… 时暮悠想着自己今日说要出来逛逛,时丞相那担心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自从她醒来,她那位爹爹就担心她担心的不得了,生怕自己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又受伤了。 时暮悠捏了捏衣袖的玉珏,这块玉珏成色这般好,并非她一个酒楼掌柜女儿该有的东西。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很多很多东西,她努力去回想,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父亲绝口不提玉珏的事,就连丝儿也是闭口不提以前。可明明,父亲的谈吐,根本就不像普通的百姓。 时暮悠觉得自己有太多的疑问,但是每当看见时丞相宠爱的目光,她又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之所以今日出来,不过是想出来散散心,在家里一直呆着,她觉得发闷。 时暮悠低头看着街坊卖的小玩意,饶有兴致的闲逛,却在对上一个形似乞丐的眼神后,微微一愣。 对方惊诧恐惧的看着她,而那目光中,好似还有深藏心底的厌恶和嫉妒。 莫名的,时暮悠就觉得自己很不喜欢这个人。 凌竹看着前方盯着乞丐的时暮悠,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背影道:“主子,时小姐面前那个人,好像是唐梨馨。” 濮阳肃璟微微偏头,显然没有想起来唐梨馨是谁。 凌竹只得开口道:“宁世子的心上人,是曾经的世子妃,也是曾经时小姐的仇人。” 濮阳肃璟捻了捻手指,垂眸道:“那她为何还活着,不应该连同被处死吗?” “这……”凌竹哂笑:“宁世子造反时,这人已经不见了,圣上觉得不过一个女子,颁布了悬赏令后,无人举报后,便觉得大概是死在哪里了,便收回了悬赏令。” “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濮阳肃璟淡道:“拥有那样眼神的人,比任何人都能活下去,只是,我不需要她活下去,你懂?” 凌竹低头:“是,属下知道了。” 时暮悠有些不能理解眼前这个人眼底的仇恨,开口道:“你认识我?” 唐梨馨一愣,随即在想这个人是不是又在玩弄她的时候,看到对方眼神的陌生,眼底闪过流光。 丝儿还没有认出唐梨馨,如今的唐梨馨,蓬头垢面,浑身脏乱无比,即便是宁辰溪还活着,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时暮悠下意识的觉得危险,不动声色后退一步:“你恨我!” 丝儿一听,张开手挡在时暮悠前面,警惕的看着唐梨馨。 唐梨馨低低一笑,声音难听,似乎听不出原来的声音:“时暮悠,你竟然把一切都忘了,那你知不知道,你最爱的人已经死了。” 丝儿一听,瞳孔猛地放大,凝神看着唐梨馨,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时暮悠偏了偏头,轻笑中带着高傲:“哪里来的乞丐,连人都认错了,就胡说八道。” “我即便是化成灰,也认识你。”唐梨馨想撑着身体站起来,但她跟其他乞丐抢东西吃,腿已经被打断了,没钱医治,如今已经站不起来了。 但是,她就不想在这个人面前犹如丧家之犬。 时暮悠轻瞥唐梨馨:“我可不是时暮悠,我叫方悠。” 唐梨馨还想说话,却看见喉咙的箭矢的木棍,带着不甘的恨意离开了人世。 时暮悠猛地回头,看着屋顶消失的黑衣服,背脊有些发凉。 就刚刚一瞬间,那个箭矢是插着她的脸颊过去的。 丝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深思的时暮悠,笑道:“姑娘可别理她的胡言乱语,这人只怕是疯了。” 时暮悠抬头,捏紧拳头:“嗯。” “姑娘,天色不早了,我们出来逛了这么久,老爷会担心的,我们回去吧!”丝儿只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安全把时暮悠带回去。 “方悠!”低沉的呼唤声让正要说话的时暮悠愣了愣,抬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 丝儿满眼恐惧的看着濮阳肃璟,想要惊呼,却意识到时暮悠不记得一切,愣是把惊骇吞进了肚子里。 时暮悠看着眼前的濮阳肃璟,身体抗拒般的与这个人太过靠近,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时暮悠掩去眼里的疑惑开口道:“您认识我?” 濮阳肃璟盯着时暮悠的眼睛,看着对方眼底的惊疑和忐忑,轻笑:“我们有过几面之缘。” 时暮悠不敢与濮阳肃璟对视太久,垂眸不看濮阳肃璟。 濮阳肃璟恍若不曾发现时暮悠的紧张,声音依旧好听:“你……真的不记得一切了吗?” “是。”时暮悠抿了抿唇,掩饰自己跳如雷的心跳声:“以前的一切,都不记得了。” “是吗。”濮阳肃璟低头,嘴角带着凉意。 时暮悠不经意抬头,看到濮阳肃璟嘴角的微笑,只觉得惊骇,双腿发软的连退几步,若不是丝儿在背后扶着她,只怕她已经狼狈的倒地了。 袖袋里的血色玉珏因为她狼狈的动作,从袖口滑落,跌落在地上。 时暮悠顾不上濮阳肃璟,弯腰去捡,却发现面前的人比自己动作快了一步,已经将玉珏捡了起来。 时暮悠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看着濮阳肃璟:“这玉珏对我很重要,请公子把玉珏还给我。” 濮阳肃璟偏头,如玉的侧脸俊秀无比:“对你很重要?” “是。”时暮悠没有犹豫。 “那你还记得这玉珏是谁赠予你的?”濮阳肃璟手指轻轻抚摸玉珏,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 “爹爹送给我的。”时暮悠只觉得自己这个回答,让对方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气息瞬间又回到了刚开始的冰冷。 濮阳肃璟仔细在时暮悠脸上看了一圈,良久,将玉珏丢了过来,背身离去。 时暮悠伸手一接,莫名看着瞬间离去的人。 凌竹出现在濮阳肃璟身旁,开口道:“主子不和时姑娘多呆一会吗?” 濮阳肃璟斜睨了一眼凌竹:“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管我的事了。” 凌竹猛地跪地:“属下逾矩了,请主上责罚。” 濮阳肃璟淡道:“起来吧。” 凌竹松了一口气,知道主子这是饶过他的意思。 濮阳肃璟立在房顶,看着时暮悠在丝儿的催促下回了自己住的地方。看着时暮悠对时丞相露出与他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笑容,眼神的寒意开始消散。 “以后,不用给我禀告她的事了。”濮阳肃璟淡淡开口。 凌竹一愣。 濮阳肃璟接着道:“只要时丞相不曾说出皇家隐秘,那么其他的事不用一一向我回禀了。” 凌竹颔首:“是。” 他很想问为什么,但是他知道,主子做的决定,总有他做决定的原因。 只是凌竹不曾听见,他家主子近乎呢喃的一句:“后会无期。”